“才一颗喔?好吧……”小家伙好委屈的妥协了。
教完了小孩,女人这才露出笑容来。
她笑了……欧阳靖记得她的笑容,她笑起来左脸有个小小的浅窝,样子甜甜的、眼睛弯弯的,模样温柔甜蜜。多年来,他一直希望能再看见这个笑容。
但她的笑容……却已不再属于他。
“苑樱。”他不知何时已放下碗筷,带着复杂的表情凝望熟悉又陌生的她。
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宋苑樱很自然的抬起头来,对上欧阳靖那张清俊的脸庞。
“好久不见。”很烂的开场白,但想了很久,他实在想不到更好的一句话。“看来你过得很好。”他语气落寞地道。
她是过得很好,原来没有他,她也能过得好。
她的身边有了照顾她的人,她……有了自己的家庭。
心底酸涩的感觉让欧阳靖不禁苦笑。多久了?他们不曾再见面,他也没有她的消息,而这么多年过去,她没怎么变,一样的娇小,五官还是那么柔美,唯一不一样的,是她看着他的神情……
“早安,睡得好吗?不好意思,家里的事让你见笑了。早餐合你胃口吗?你的衣服快干了,我把衬衫烫平之后让莫言拿给你。”她直视他的眼睛说,脸上带着自信的神情,对他的态度就像对待客人一般亲切。
欧阳靖除了苦笑还是只能苦笑,现在的他之于她,已经不是眼中的唯一。
“你当妈妈了。”他说不出自己复杂的感觉,看着坐在她身旁乖巧听话、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忍不住有丝遗憾和羡慕。
这么漂亮的小男孩,就跟他想的一样,妈妈是个美人胚子。这个孩子……如果是他的该有多好?
“嗯,我儿子佑佑。”宋苑樱伸手模模儿子的头,脸上表情自信而骄傲。
“咦?你们俩认识?”夹在中间的李莫言总算嗅出不对劲的味道。
“认识你之前,一个曾经照顾我的朋友。”宋苑樱淡淡地解释。
“喔。”李莫言没有多追问。
看着这一幕,欧阳靖突然没有那么欣赏这位民宿老板了,他排斥起对方的热情,甚至……嫉妒是她小孩的父亲。
而他,竟只是一个曾经照顾过她的朋友?就这么简单?
他非常不是滋味的看着变了一个人的她,一股说不上来的郁闷在胸口发酵。
这绝对不是他预料中的场景,也不是他该有的情绪——从重逢的狂喜到发现她已不是单身的心凉,还有这满月复的不甘心……
他遇见离婚六年也找了六年的前妻,原来这些年来她都待在这里,任凭他找破头也寻不到踪影。她在这里重组了她的家庭,有丈夫、有儿子,就是没有他。
欧阳靖握紧拳头,回想起自己跟她相识之初,她青涩的模样还有对自己全心全意的对待。
如果当初他够珍惜……是不是可以挽回这一切?
第2章(1)
那是欧阳靖十四岁发生的事,年仅十岁的宋苑樱来到他们家。
她是被母亲“买”回来、照古礼成为他妻子的小女孩,目的只为了让他这个药罐子冲冲喜,看能不能撑过十四岁的冬天。
“咳咳咳……咳咳咳……”他从小为肺病所苦,感觉自己随时都会窒息,肺积水就像溺水的人一样,总呼吸不到新鲜空气。
他觉得像自己这种快要死的人,不应该糟踏人家的一生,即使欧阳家富有得想买什么都可以买到,但也不应该……买一个小女孩啊!
反对无效,他与母亲争执起来,情绪激动一个呼吸不过来,他晕了过去,被送进加护病房。
等再度清醒时,事情却是木已成舟,无法改变。
“谁说是迷信?你原本在加护病房待了那么多天,医生都说随时会走,你姥姥方说帮你冲个喜,不过几天你就出院回家静养,这样你教我如何不信?”
不知是奇迹呢?还是主治医生进行的治疗有效?或者……真是冲喜的效应?原因没人知道,总之欧阳靖的病情大有好转,他离开加护病房,呼吸不再仰赖氧气罩,最后甚至还能出院回家休养。
即使身子仍是很单薄,气色苍白无血色,可比起过去半年的住院生涯,这已经是他最好的状况了。
能够不费力的畅快呼吸、回到自己家休养,他自然很开心,不过一回到家就被宣告家里为他讨了一房童养媳,他的心就又沉了下去。
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有这种事情这会不会太扯?童养媳耶!
“苑樱八字衬你,对你有帮助,原本我也是不信,但你就是出院了啊!我不管,那丫头在我们家是留定了。阿靖,妈不能冒着失去你的风险。”
“妈!咳咳……”太激动了,他咳了几声,惹得他强势的母亲紧张不已。“那是没有根据的迷信。”
他疲惫的躺在床上,消瘦苍白的容颜带着少年的青涩稚气,但眼神却有着这年纪不该出现的老成。
或许是因为在鬼门关前走过好几回的关系吧,才会有这样的沉着。
“就算是没有根据的迷信,我也宁可信其有!”邱盈珊挺胸大声承认,一点也不为自己做的事感到羞愧。
丈夫早死,只留下一个儿子给她,而这个儿子却从小为肺病所苦,为了唯一的独子,她东奔西走,四处找名医,无论用什么方式,只要能让儿子活下去,就算是被人嘲笑那又怎样?
欧阳家有花不完的钱,买个她想要的东西又有什么不对?
“妈,这种事情……不合法吧?”看着母亲执拗的神情,欧阳靖明白自己无法改变她的决定,可他还是想做一下困兽之斗。
童养媳耶……怎么想都怪,那都是什么年代才有的事了?他没办法接受在某种型式上自己“已婚”的事实。
毕竟他才十四岁而已,这真的太荒谬张了。
“这种事你别管。”邱盈珊一句话敷衍儿子,接着转移话题,“苑樱那小丫头还算乖巧懂事,很得我的缘,我要她以后听你的话,我则管她吃住、让她念完书。至于你,我不管你要当她是女仆还是什么人,总之她得留在你身边,直到你满二十五岁为止。”
“为什么是二十五岁?”根据民法,二十岁就成年了。
“算命的说,让福星待在你身边十年,往后你就没病没痛没烦恼。”
又是“算命的说”?那个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为何要这样残害他?而他妈这么精明,为何一个算命师随便说说就都信了呢?
“妈……”欧阳靖皱眉,满脸不赞同。
“总之就这么说定了,你先休息。刚出院呢,别一直操心这些小事,反正你好好养病,你的身体能好才是最重要的事。”邱盈珊不理会儿子不满的脸色,倾身为他拉好被子,仔仔细细地不让他着凉。
看着儿子虽仍苍白却已渐有生气的脸庞,她最后一点点买了别人人生的愧疚感随即被抛到九霄云外去。
只要能救得活儿子,她不在乎别人怎么想。
再三叮嘱儿子好好休息、别为小事烦忧后,邱盈珊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他房间,去忙工作的事。因为儿子不喜欢被人打扰,所以她只是让照料他的看护小心注意些,尽量别去吵到他。
终于,偌大的房间里,就只剩下欧阳靖一个人了。
“咳……”他轻咳了声,深吸口气,使劲力气地起身靠坐在床头,伸手往床头柜一探——
模到了!他数月之前摆在床头、为了月考准备的课本。
想不到他这一病竟拖了大半年,算算时间,如果他没有住院,现在也应该升上国二了吧?
可就算出院,他的身体又得调养到什么时候才能重回校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