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见过纸的。”
“对。”白云飞也省得:“汉代才发明了纸,他当然没见过,算了。来三份晚餐吧。”
蒙天放越发气馁了。自己也是陛边的高人,一旦沦落到这年代,连找点吃食也很困难,往下日子如何过?一时间心灰意冷:
“我看,还不如回去了。”
白云飞沉吟:
“让我安排一下吧。现在不谈其他,先好好地吃一顿,权当洗尘。”
“你对我那么好,我们会帮你的!”
朱莉莉诚心诚意地又问:“是吗?云飞?”
蒙天放抬眼,默默着他们一眼。
头发被火速送至化验室。
显微镜下,组织放大数百倍。
化验师示意田中三人过来一看:
“已经做了三个小时了。这几根头发,我也说不上来,质地跟现代人不同,估计有几千年历史,但又不是枯萎,是活活拔下的,因为连着毛囊,有皮脂分泌,基本上是活的。”
田中三人操着不纯正的国语问道:
“活的?你的化验可靠吗?”
“准确度百分之八十。”
白云飞听了,色喜:
“看来那真是个无价宝了。”
田中三人点点头。
“不过——”白云飞继续说:“得把他彻底研究,才找得出长生不老的秘密!”
越想越兴奋——人类至大的敌人是时间,任你是盖世英雄、绝色美人,才高人斗抑富甲天下,到头来,逃不过老死。多少人费尽心思,千方百计,也研究不出延命的药,自古至今,谁个没这奢想?连胎盘也有人肯吃,还是要走就走,只是,如何处置他?
在白云飞心念电转时,他的幕后投资者望定他,道:
“我可以代表国家,把他买下来。”
白云飞考虑一下,便砌词:
“不,当初的协定是盗墓,不是贩卖人口。何况,目的地还没找到,这个人与整个计划无关。我会处置的。”
田中三人微微一笑。
“我们在东北,有个实验场。”
白云飞百思不解。
实验场?
却原来,日本军国主义经过周密准备,已积极着手细菌武器的研究。石井四郎自京都帝国大学毕业,专研病理及细菌学。‘咆·一八”事变后,在东北已秘密建设“关东军防疫给水部”的雏形,进行实验。
田中三人并没有把军机泄漏,只道:
“我们的实验场,设备完善,如果把这个异人解剖,或进行细菌实验,测验免疫能力……才是医学界的跃进。你们中国不是有唐僧肉的传说吗?若我们把他吃了,也就长生不老了,哈哈哈!”
他提出了一个不可抗拒的数目。
东北?
只要把他骗上火车。
这个不容易就范的男人,只肯向一个女人就范。如何智取?惟有——
朱莉莉只道:
“你要我哄他。你知道他只听我一个。”
“对,”白云飞道:“只要他肯上火车。你就哄他说回皇陵去好了。”
“他是好人,为什么要骗他?”
“你不过把他转让给我,根本不必付出什么。”
朱莉莉闻言,心里有数:
“你是把他当古董卖掉吧?”
白云飞不答,正预备施展手段。
朱莉莉撇嘴一笑:
“我要是兜售,一定会遇上个好买主。”
他一听,回复冷漠、做岸。
“好,那随便你了。”
她转身欲带门出去。这真是一次赌博,想不到他还在搭架子。——他只不过在“交易”?他对她没表示?自己岂不成了他的跑腿?一点地位都没?
方走了三步,他在身后唤:
“莉莉——”
她回眸,便知已赢了。
“我们不是谈交易。你不知道我是爱你的吗?”
她心冷了一截。他要到这关头才说“爱”她?这是真面目么?心中忐忑。一下子聪明起来了:
“当然我知道,不过爱情模不着,没分量。惟有钱——”
白云飞把一叠一叠的钞票拎出来,放在她面前,这也是不可抗拒的数目,却在田中三人给他的那份中,不成比例。
朱莉莉有点心动。但回心一想:
“钞票太薄,而且什么金圆券、很圆券,不好兑现。”
“金子呢?千古以来,还是金子保险。”
换上了金光闪闪的金子,真是人间至大的诱惑,她望了又望,闭目摇头。
在摇头之际,不免念到自己穷了这些日子,从没如此飞黄腾达过,有了金子,往脸上贴金,整个人就灿烂了。
但,她得把蒙天放卖出去呀。
这样的越趄。
白云飞正把心一横,手枪已半拔。
她忽地张开眼睛,意动了。
“我学得聪明了。还是物重情义轻!”
稚女敕的、贪婪的本性,她也把心一横。但又自己说服自己:
“做人就是这样,有时候人出卖我,有时候我出卖人。反正扯平了。”
她把金子都捧走,还没心足,忽生一念:
“我还有个要求,我要当女主角!”
白云飞一笑:
“没问题,一言为定,有你,就没有阮梦玲。”
“真的?”她大喜过望。
“放心,你相信我。”
晚上,她也跟蒙天放讲同样的话:
“放心,你相信我。”
她把他的身子扳转,开始为他梳头。一如秦代冬儿的手势…··喀那么熟练!
不同的,是冬儿带着羞赧和深情,但朱莉莉一边梳、一边行前退后地审视,好像装饰一件货物,直至自己点头满意为止。
她又把他装扮回原来的身世。
然后道:
“好了,洗脸、刷牙,早点睡。”
“刷牙?”
她怪叫:
“吓?你从来都没刷过牙?”
他一口泡沫,苦着脸:
“好辣!”
她笑起来,但明天伴他上火车,她就要跟他分别。她忘了叮嘱白云飞,千万不能把他伤害。不,明天一定得这样说。否则怎能心安理得?她辗转反侧。
后来,也预见自己“电影皇后”的风光,看不起她的人,都来恭维讨好。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
蒙天放一夜都没睡好。
晚餐时,喝过一杯褐色的东西,又甜又苦,有种烧焦的味道,然后一直心跳,眼瞪瞪地看着天花板。在追溯这东西的名字,好像是什么“咖啡”,发音很奇怪。
冬儿给他喝的,他也就毫不迟疑地喝了,不光是一杯陌生的饮品,一切都新鲜得难以适从,令人手足无措。
幸好失眠,方有段静定下来的时间做个打算。
蒙天放回复自己了。
把这一天一夜的过程细加分析。皇陵被后人爆破了,始皇帝陛下的隐忧终成事实,一旦公诸于世,乱贼一定乘势挖掘侵占,陛下的万世计划,不是毁于一朝么?他必得前去守护,尽一己之责任。必要时,便把它封了。
然后他又想到,像自己这样长生不老的人有多少?冬儿呢?她是否也一样服了丹药,但失去了记忆?有没有办法令她好转,回复本性?她答应了随他回去,明天会不会变卦?
—一都得弄个水落石出。
白云飞呢,彻夜把这局布好,也是未曾合过眼。
第二天早上,外景地的现场,不知就里的阮梦玲,还坐在一张藤椅上,手执《情天长恨》的剧本,念着对白,越念越是入戏,整个人炫然欲泣,楚楚动人。
她的伤感夸大了:
“谁愿意向这纸醉金迷的花花世界屈服呢?自杀是弱者的行为,不过,要是你也离我而去,在这苦难的时代,我心中的痛楚,又可以对谁说?我要死了…”
培养好情绪,抬头向吴导演:
“导演,可以了。”
谁知权威的导演接了一个电话后,一干人等,见到他的手势,一言不发,不管摄影装备,只把布景板后的重型器械、火药……搬上了吉普车。
目瞪口呆的女主角,不知所指。
“梦玲,上火车,我们要换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