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知道自己被带回宫中,不是因为自己是他的骨肉,而是因为她有兴国之相。他在背后指使那些妃嫔、公主们欺负她,面对她时,却摇身一变成为一个慈爱宽容的好父亲。一切的一切,都因为她的成长和懂事而变得不再真实。但她仍是不愿拆穿,宁愿相信这份虚假的父爱。
他藉著别人的坏,来烘托出他虚假的父爱,这一招真的很高明。
这么多年,她骗自己说他是疼爱自己的。是啊,他是很包容她的缺点,可是这一切全因为她有兴国之相,可以助他安国。
呵呵呵,他不相信自己,不相信别人,却又迷信得要命。她对处理政务的确有些天分,可是兴国之说倒不一定。若可兴国,为何人末仍是要受金国的气?
皇宫中人多嘴杂,一张嘴走漏风声,其余的几千张嘴便跟著动起来。父皇啊,你演戏演得好累是不?她都觉得累了。
宁宗从床沿站起,望著赵乐燃。“你不是朕,朕的想法没人会懂。”
“父皇,我爱怨歌,我不在乎他的身分。”她笑得灿烂。“他变老变丑都没关系,真的。”
“你病胡涂了,朕听不懂你的胡言乱语。”宁宗想拂袖离开,却被一双柔荑拉住。
“父皇。”她从床上坐起来。“若您真心疼我,便放我出宫吧,从今天开始我不再是怀安公主赵乐燃,我会变回那个天真快乐的小女娃,那个要被人牙子卖到大户人家里当丫鬟的白玉琅。”
宁宗帝气愤的打了她一个耳光。“为了个艺伎与朕翻脸,这值得吗?”
“兴国之相之说,如果是假的,父皇会放过琅儿吗?”她问道。
啪!他的巴掌再一次袭上她的粉颊。“别忘了自己的身分,你可是公主。”
她长长的发凌乱的散在床被上,虚弱的身体已经让她无法爬起来了。“我是个不该存在的人,若不是我,娘不会过得那么惨,我那爹爹也不会娶不到妻子。”
“你在说朕狠心吗?”他慈爱的表相,完全被撕裂了。“他不是你爹,他是你大舅!”
“舅舅待我好,喊他一辈子爹爹,也还不起我欠的债。”赵乐燃咳了两声。
“我说错了,应该是我们父女俩欠白氏兄妹的债。”
微颤的大掌掐上她纤细的脖颈,宁宗俊秀的脸上带著矛盾。“别说了,闭嘴,闭嘴!”
“皇上,您掐死我吧!”她空洞的眸突然闪过一抹异彩。“怨歌,他在玉兰树下等我。”
“你……”宁宗指间使力,望著她的小脸由苍白转为绛紫色。
细微的声音滑出她的唇。“大宋不会因为我而兴衰,皇上,琅儿从小时候开始就很喜欢您,很愿意缠著您喊父皇……虽然,您不是个好男人、不是个好皇帝,甚至是好父亲,但琅儿仍希望您能长命百岁。”笑停在她唇边。“女儿情愿为您赎罪。”
宁宗震惊的瞪著赵乐燃,双手一松,任她软软的瘫倒在床上。
“朕对你的疼爱,也是出自真心。”他的眼角滑下一滴泪,但很快的被他擦去。“朕的心,你不会懂的。”
她趴在床上,轻缓的吐著气。
“你以为朕是戏子吗?十多年的疼爱,若没有一丝感情在,朕会……”他险些掐死自己的孩子,尽避当年不愿承认,但他还是打从心底喜欢这孩子呀!“你连声父皇也不屑喊了,连朕帮你取的名字,你都不要。皇宫、父亲、天下,还有百姓,你都不要了。”
“兴国之相,也不足为信。父皇何苦执著?”这副皮相不知是害了她,还是救了她。“我只是个平凡女子,只想跟喜欢的人在一起罢了,我很自私。”她半眯著眼低诉。
“我没资格待在皇宫,没能力让国家兴盛,甚至也不配喊您父皇。”她从床上跌下来,华丽的衣裳被弄得凌乱。
“皇上,求您放我回去。”重重的将头磕向地面,她光洁的额头出现血痕。
她是他的女儿,却因他而受尽了苦。他是个自私的男人啊,懦弱又自私的男人。“呵,呵呵。”
不知他为什么而笑,她抬头,却望见了一双熟悉的眼。
“乐燃,嫁出去的女儿,相当于泼出去的水。你嫁了怨歌,便不再是公主。你愿意吗?”
她惊喜的睁大眸子。“谢主隆恩。”
宁宗大步走向外厅,突然回头。“那个男人为你而假扮宫女,跑到朕的后宫来了。”
“怨歌?”
宁宗没有回答,只微微的点了下头。
第九章
“怨歌。”她冰冷的小手抚上他的脸孔,黑眸里满是关爱。“你吃苦了。”
“乐燃……”他让阿娟带自己去见赵乐燃,却不巧在半路遇见皇上。
谁知道皇上认出他来,还将他打入天牢。本以为会一命呜呼,再也见不到她了呢!抱住面容憔悴的她,他心里酸苦难忍。
可以这样真实的感觉到她,他知道自己没有在作梦。“乐燃,你让我担心死了。”
她拉住他的手,开始打理细软,华丽的衣饰一样都没拿,只收拾了一些值钱的首饰。“怨歌,你愿意跟我走吗?”
“你这傻瓜,我千辛万苦的跑来宫里,便是要跟你在一起的。”她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惨?彷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似的。
她知道,他不是个爱慕权势的人,一直都知道的。“怨歌,我已经不是公主了。”
他以为她不相信自己,气愤得想发火。可是见赵乐燃脸色极差,身子也比以前瘦了许多,什么气也消了。
“不做公主、不住皇宫也没关系;我可以赚钱养你。这些首饰也统统不要带,以后我买更多更好的给你。这些俗俗气气,根本不适合你。”
他还是一样自大。她的心口涌上甜蜜,幸福的靠著他的肩。“好,除了你送我的荷包外,别的挂件跟首饰我都不拿。”
怨歌用双臂圈住她纤细的腰。“乐燃,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宠你,你多缠人、多赖皮都无所谓。”
“怨歌,别喊我这个名字。”她抬起头笑道:“我不再是公主了,从今天开始我只是琅儿,白玉琅。”
白玉琅!怨歌像被雷轰到一样,表情呆滞,嘴角还偶尔抽动几下。
“怨歌,怎么了?”
“你……说自己叫什么?”他的手指慢慢触到她的粉颊。“我刚才好像有点耳鸣。”
她耐心的重复道:“怨歌,我叫白玉琅、白玉琅,记住了哦!”
“唔……”他大熊般的拥抱弄得她透不过气来。
她挣扎得大叫:“我……我快被你勒死了。难道我小时候与你有仇啊?”
他将俊脸埋人她幽香的长发里。“对,我们有仇,而且是深仇大恨。”激动的语调中,似乎还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嗄?”她发现他眸中的气恼,惊得打了个冷颤。“当初我做得很过分吗?”
咦?她不记得自己小时候有得罪过他呀。她小时候除了赖皮一点,还是很可爱、很乖巧的。
“很过分,相当过分。”他轻嗅著她软软的身子,惹来赵乐燃怕痒的笑声。
“好痒,呵呵,我好累,受不了你的折磨啦!”
怨歌露出奸笑,“这也叫折磨?白玉琅,小琅,琅儿,你才是虐待我的小坏蛋。”
“我哪有?”她承认以前是捉弄过他,可当时他也没给她好过呀,想起在挽月轩里的吵吵闹闹,欢喜冤家大概就是说他们吧?
他摇摇头,低声的告诉她:“小琅,你忘了,可我没忘。”难怪在挽月轩第一次见面时,自己便看她眼熟。那时他便怀疑她是白玉琅,可是她的性子跟小时候不大像,连姓名、身分、气质都产生了极大的变化。所以,他才没认出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