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可以试试,要是我把你赶出府,可会有人发现你不在!”
“届时要是被发现,你就吃不完兜着走。”
小桃眯起水眸。
“好呀,咱们就来试试。”
晏若水冷睨她一眼,不在这事上与她争辩。
“我饿了,给我准备膳食。”她不是凤仙,她不需要对她客气。
“哼,想吃,你就得给我干活!”
“你!”
“由着你,不想干活,你什么都别想吃!”
早已饿得头昏眼花的晏若水,最终只能妥协。
可怜她明明是首辅府的千金,却在这一天之后犹如丫鬟,举凡洒扫、洗衣、下厨,什么都得做。
她曾向晏灼宁揭发小桃的恶行,岂料只换来冷冷的一句——“少烦我!”
那话里没有半丝血脉相连的情分,看她的眼神和一个陌生人没两样,那一瞬间,她明白了——凤仙说谎。
爹不是无暇探顾她,而是在爹的心里,根本没有她这个女儿的存在。
既然如此,再找他又有何用,默默的,她退出房外,听到房内传来的交谈声——
“爹,妹妹叫什么名字?”
“哼,她叫什么名字重要吗?我要你写的兵策,你到底是写到哪了?”
晏若水缓步走着,泪水在眸底打转,但她却笑了。
终于,她搞情楚自己在这府里的身分,一个姨娘所生的女儿,在爹心目中就和个丫鬟没两样,想在这府里活下去,她就得干活……
抬眼环顾四周,恢弘富丽,总有一天,她一定要离开这里!
慢慢的,晏若水变得沉静不语,她更加努力,学习每种粗活,就盼有一日离开时,不会饿死在外头。
时间飞快,转眼晏若水已经年满十六,尽避一身粗布衣裳,却仍难掩她的天生丽质,只可惜那张脸上仿佛戴了面具,平板无波。
一晚,府上异常热闹,几个丫鬟被派到厨房帮忙,今晚该是设了大宴。
晏若水并未放在心上,毕竟府里一年总要办几场大宴。倒是旁边几个丫鬟热络的聊了起来。
“好端端的,怎么老爷突然要咱们到厨房帮忙?”
另一名丫鬟道:“听说是国舅爷带太子来访,老爷开心地设下大宴,这菜色可不能马虎,所以需要多点人。帮忙。”
晏若水静静地听着,手上的活也没停下,垂眼思忖半晌,待上菜时分,明明不需要她端菜,她却也拿了一壶酒出去。
垂首跟在丫鬟身后,她微抬眼,便见席间有名看似温文,但眉眼极为精锐的男子,她深吸一口气,端酒上前,靠近之时假装被绊了脚,打算将酒洒在对方身上。
但男子眼捷手快地一手提住酒壶,一手按住她肩头,笑睇着她。
“小心。”
那笑意柔和了他不怒自威的霸王气息,晏若水心头一颤,忘了自己的计划,怔怔的转不开眼。
“你这是在做什么?”晏灼宁低斥。
她这才回神,取回酒壶,赶忙退后一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这不是……首辅大人的千金吗?”坐在太子身旁的国舅笑问。
晏灼宁一愣,一时间竟认不出她。没想到不过几年的时间,她已出落得如此标致。
“她……”
“怎么令千金穿得如此的……”国舅上下打量着晏若水。
她一头檀发随意扎起一身穿粗布衣裳,比起其他丫鬟的打扮还要寒苍。
“她……”晏灼宁暗恼她怎会出现在这,一方面思绪飞快地转着。
“她是为了一睹太子容颜才会巧扮丫鬟。”
晏若水闻言,心里冷笑着。
能坐稳内阁首辅之位,除了能言善道,还要足智多谋呢,听听,连这种鬼话他都说得出口。
“哦?”国舅笑眯眼。
“尽避是做丫鬟打扮,还是难掩令千金花容月貌,本国舅当初没看走眼,确实是个美人胚子。”
罢刚帮了晏若水一把的太子巳慎思,迳自垂眼品茗,仿佛对这对话没有半点兴趣,目光落在晏若水脚上那双破损严重的鞋上。
晏若水退了一步,婷袅欠身。
“若水失礼了。”
“若水吗?”国舅笑道:“名字倒是取得不错。”
“是啊。”晏灼宁干笑着,看向女儿。
“若水,太子容颜也瞧见了,下去吧,别让国舅笑咱们不懂矜持。”
那一声若水教晏若水浑身一颤。
如此温柔的叫唤,这是爹第一次唤她,她却只觉讽刺。
转身离去,她不曾再踏上大厅,之后,她依旧过着丫鬟的生活,但太子的笑脸却烙在她的心口上,不曾刻意回想,但总在脑海中回绕。
那晚是她的计划,可惜照情况看来,她这张脸蛋并未让她的计划奏效。
正感叹着,当晚,晏灼宁派人将她唤到跟前。
“若水。”
看着爹那含笑的眉眼,听着那再亲热不过的叫唤,她打从心底觉得排斥,但脸上依旧平静无波,低声问:“爹今日唤女儿前来,所为何事?”
“若水,咱们晏府要出个妃子了,要是够争气,兴许他日就成为后宫之首。”晏灼宁轻握住她的手。
“明儿个太子要选侧妃,你可要争气点。”
微愕之后,晏若水搞懂了。
原来,她的计划奏效了。只要能让太子看得上眼,哪怕封的称号再低都无所谓,她只想离开这里。
曾经,她非常渴望人的体温,渴望爹回头看她一眼,能够给她一个拥抱,然而……
她缓缓地抽回手。从这一刻起,那个曾经天真的晏若水消失了,她的心在失去凤仙的那个冬天被慢慢冰冻。
她已经不需要爹的注意,就连碰着她的手,都教她觉得厌恶。
带她走吧,她终于可以离开这座冰冷的宅邸。
然而不久宫中传来皇上驾崩的消息,选太子侧妃一事被搁了下来,晏若水心无太多起伏,只是静心等待,有时,就连她自己都怀疑,她是不是已经被这冰冷的府邸傍同化了。
她的心冷冷淡淡,习惯了被欺凌、被视为丫鬟的生活,她日复一日地过活,倒不像父亲那般扼腕皇上驾崩,打坏晏府的一桩美事。
期间太子登基为皇,百日后,举行第一次的选秀女。
晏若水也在选秀名册中,在文武百官面前,数十位名门千金排排站,结果她竟被点为皇后,当场群臣议论纷纷,而她可以想见父兄会有多意外这惊喜。
直到进了长生宫后,服侍的女官前来,她才知道为何当时百官反应如此之大,甚至有人谏言阻止。
原来巳慎思为太子时,就有太子妃,按照惯例,应该由太子妃直接升格为后,但他却为了她破例。
这个消息,在她冰冷的心底,徐缓地拂开一条缝隙,她忍不住的想,皇上待她是有一些情意的。
她在晏府,像是空气一般,没有人在意过她的生死,没有人注意她的感受,可是,他待她是有些不同的呢。
初识情滋味的她,面对博闻广识的巳慎思益发倾心,而他几乎夜夜造访长生宫,她成了唯一被宠幸的后妃,尽避不曾听他说过一声爱,但她相信,自己在他心中肯定是与众不同的。
直到一日,她特地熬了甜粥,送到金阔宫,御书房内,皇上和国舅的交谈戳破了她以为的幸福,再次证明,没有人愿意正视她的存在。
“所以说,如此一来不就可以制衡孔家?”
“国舅说的是,迎了首辅的千金为后,朕几番流连长生宫,必会引起孔氏之派注意,就让那两派人各自厮杀,省得朕麻烦。”
“皇上说的是什么话?这是朝堂争斗,岂能以战场上那一套来处理,让两派人马对阵不见得是好事,甚至会大伤国家元气,皇上也得适时斡旋,还有柳家那一派,皇上也要适度安抚,如此一来,可以抵消一些重臣的势力,又能改善这三大派系之间的嫌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