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你那日从皇商手中得到的账册,教我想起咱们初次出宫那晚,你在玉铺内听人谈及汾南米,那时你就是在确认皇商是否有照你的意思去做。”
听至此,巳九莲撇唇低笑。
“确实是如此。”
“皇上赐我后冠,意谓着你他日即登帝位,也让你私下拉拢的官员心更定,倾力帮着你搜出两部尚书的贪污证据,好让你可以除去孔氏一派。”她不是傻子,有些事只是不愿多想,因为她不想将人心想得那般险恶。
“我这么做有错吗?我确实是设下陷阱,但要是无贪念,那些老贼又怎会上钩?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肃正朝堂,就像当初为何我会注意到你,也是因为镇朝侯府的侍卫竟然目无王法在大街上纵马疾驰!你扣心自问,我惩奸除恶,何错之有?”他神色一瞟,像是再也无法忍受她那鄙夷的目光。
她深吸口气。
“这些没有错,但是母后哪里错了?为何她必须变成代罪羔羊?”
“她可是晏氏一派的大靠山,不将她打入冷宫,晏氏一派随时都会在朝堂上作乱。”他哼了声,半点情感皆无。
“你能确定母后真放任那些人倾倒朝纲?”
“不管怎样,晏氏一派就是仗着她的皇后身分有恃无恐,难道她不用负半点责任?
不过是让她打入冷宫罢了,没诛连九族,她该偷笑了。”巳九莲勾唇,仿佛他给了多大的恩情。
对比皇后的付出和他的无情,梁歌雅怎么也吞不下这口气。
“你可知道母后让我告诉你,你所担心的事永远都不会发生,要你放心?!”
巳九莲下领抽紧。
“那必是反话。”这话听起来该是楚嬷嬷已经除去,可听在他耳里,分明是变相在威胁他。
气得浑身发颤,梁歌雅挥手朝他脸上打去。
巳九莲错愕不己,但还没开口,便被她抢白道:“我去你个反话!你有没有心肝?
你这双眼到底瞧见什么?被什么给遮蔽了?把仇恨丢开,否则,你看不见爱你的人是谁,你感受不到别人的爱,你好可悲啊,巳九莲!”
他抿紧嘴,怒眼瞪去。
“你好大的胆子梁歌雅,竟敢对我动手,就为一个狠心至极的女人!”
“她是你的母后!”
“她不是!她是杀了我母妃的凶手!她将我的母妃杖责至死,你可知道那滋味?!”
梁歌雅低低笑着。
“你母妃?你不是早知道自个儿并非皇子了?”
心头一震,巳九莲眯紧魅眸。
“你早知自个儿的身分,何来的怜悯之心心疼素未谋面的柳淑妃?”她气到极限,化为无法梢解的悲伤。
“巳九莲,你直到现在还想要骗我?”
棋子!一个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的棋子!
打从她被迫进宫,他的计划就开始进行,而她傻傻地爱,傻傻地以为被爱……但事实上从头到尾,她不曾踏进他的心里,他的心里没有她,他看上的是她带来的利益!
第十一章皇家有喜事(2)
好半晌,巳九莲才沉声低喃。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是在骗你……然而,我不是刻意的欺骗,一如你把我当成太子太傅,我并没有欺骗你,只是你一相情愿地认定。”
“对,是我一相情愿,但你敢说,你全然无视我为棋子?”
“我问过你了,如果我把你当成棋子,你也会心甘情愿?你可还记得你的答复?”
他声薄如刃,扎进她的心间。
“你说,你甘愿成为我的棋子的。”
梁歌雅轻如柳絮的身子摇摇欲坠。
“是,我是说过,我也很清楚,你当我是可以利用的棋子,那也无妨,可是你肃正朝堂我没话讲,但你嫁祸一心为你着想的母后,我万万不能忍受。”
他要如何利用她都无所谓,是她自个儿答允的,教她在意的是,他始终往前看,不懂回头,那他就永远不会知道自己错过什么。
“她何时一心为我着想?她甚至不让晏氏一派的人接近我,让我孤立无援,眼看着巳太一已经领兵镇守映春城,她还是不睬我的死活,分明是要让我在宫中自生自灭!”
“不对,母后是很清楚晏氏一派只会给你带来不好的影响,所以才刻意阻止,你自己也很清楚,晏氏一派根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她厌恶我,我不是没有努力过,而是她不把我当成她的儿子,她不愿为我庆贺生辰,她甚至用烛台砸我……要怪我吗?是她不要我!”心间刻意藏起的伤痕硬被撕开,他怒吼着,就像是当年一心想要讨好母亲的孩子那般无助而痛苦。
他也曾经只是揭望被爱的孩子,一个拥抱、一抹笑,他要的就这么多,可她不给!
梁歌雅猛地将他搂进怀里,紧紧地。
“不是的,你没有错,母后也没有错,只是在那当下,她没有办法爱你……”就是这般的他教她心怜,她才会甘心成为他的棋子。
“我不要她爱我,我不需要!”他不会永远都是个孩子,那些曾经揭望的,他全都不要了。
“她是怎么待我的,我就怎么对待她,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我没添上利息,算是便宜她了!”
“别这么说!”捧着他的脸,她安抚着他。
“九莲,你的名字是母后取的,四星九莲,天子之尊,她为你取这名字,就是要目睹有一天你登基为帝……真的,这都是真的,就算你不相信她,也请你相信我所听所闻。”
巳九莲眸底盛满月华,突然低低笑开。
“我不知道……歌雅,你不是我,你不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的,我孤立无援受尽欺凌,于是我努力往上爬,我要那些对不起我的人后悔,结果却让我发现我根本不是皇子,我非但没能扬眉吐气,还可能落得欺君之罪被问斩,我不服、我不甘心,所以我除去所有挡在我面前的人……歌雅,我有错吗?我有错吗?”
她无声地滑下泪。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改变他岂是一朝一暮能办到。
她真的很舍不得他……他不坏,可因为环境让他不得不狠足心,他走偏了,拉不回就无以回天。
她还能怎么帮他?继续当他的棋子,眼睁睁看他沉沦在权谋斗争之中?
“歌雅?”捧在脸上的小手滑落,他急忙握住,却发现她的手冰冷得可怕,就连身子也直往他怀里倒,他立刻扳正她的身体,却见她脸色惨白,一丝血色皆无,他不由得拨声喊道:“来人,传御医!”
急如星火地将御医召来,原以为妻子可能是染上风寒,但诊治之后,结果竟是--
“有喜?”像是不敢相信似的,巳九莲颤声问着。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太子妃是确实有喜,不过她的身子骨有些弱,再加上郁火攻心,胎儿有些不稳,必须好生安胎才成。”庞呈笑逐颜开道。
巳九莲听着,神色有些恍惚,一直没有反应。
“殿下?”
他猛地回神,低声交代,“你说太子妃要安胎,还不赶紧去开药方。”
“是,下官立刻开药方,派人送来药材。”庞呈说着,欣喜道:“皇上如果知道这个好消息,肯定龙心大悦。”
“父皇那边我会亲自去告诉他,庞御医你还是先去准备安胎的药方。”
“是。”庞呈立刻退出寝殿外。
大概想想不放心,巳九莲吩咐苏璘和持禄跟着他去取药材。
庞呈他自然信得过,但御医院也有其他势力的爪牙,他不得不防。
殿内,坐在床畔,巳九莲大手轻抚着梁歌雅微凉的烦,将她的手收拢在被中,掖了掖被子,再抚上她的小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