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到冷阇城时听人解释过。”
“不过爷儿可知道这生花盆,还有其它的用意?”
“喔?”
“人家都说,这种生得要在七夕前十日便动手,还得要勤换水,等到芽发五六寸再移种到花盆里,要是到了七夕那日可以长过一尺高,也意味着重生。”
“是吗?”
“这重生指的可不是人的重生而是感情重生,也有的夫妻会特地选两种彩带束起,届时再瞧谁的长得较高,谁就能使唤谁,也象征着夫妻间的闺房乐趣。”老板朝他直眨着眼。“要不要买一些回去和夫人一起斗斗法,看谁棋高一着?”
凤翎闻言想要解释时,金之乐已经高喊着,“娘,我要买谷板……”
“不可以,你屋里还有其它玩意儿可以玩。”
“可是……”他好可怜地扁起小嘴,见风转舵地劲到爹身旁,扯着爹的袍角。“爹爹,娘不给我买……”
“好,娘不买,爹爹买。”金如玉模了模他的头。“老板,这谷板和种生,就分别都给我一样吧。”
“好,马上就好。”老板动作飞快地将谷板和装着种生的瓷皿……并谨慎地装进木盒里头,绑上了麻绳。“七夕就快到了,住?和夫人百年好合。”
这话说得中听,让金如玉银子给得毫不手软。
“听见人家怎么说了没有?”他暗示道。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凤翎羞红脸地东张西望,就是不看他。
“怎会不懂?回崆峒我就日日勤换水,到时候哪方长得高,谁就得听谁的。”
“你真无耻,谁要跟你玩这个?”
“我有说要跟你玩吗?”
她瞬间涨红脸,瞪着笑得坏心的男人,真不知道要巴他一巴掌,还是干脆挖个坑埋了自己算了。
“爹爹、爹爹!”金之乐的唤声又传来。
“又怎么了儿子?”金如玉没好气道。
虽说带着儿子,可以达到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结果,但是太脂噪的之乐,也容易在关键之时坏他好事。
毕竟,他还没逗她逗过瘾呢。
“好可爱的女圭女圭。”金之乐指着另一摊的泥塑女圭女圭。
“你这小子眼光真好。”金如玉牵着凤翎要过去,却发现她动也不动。“怎么了?”
“你们俩自个儿去看。”她别开脸。
这儿陷阱这么多,天晓得待会儿他又要怎么戏弄她?
“好吧。”他松开手。
这手一松开,反倒教她一愣。这么干脆?
抬眼望去,见他牵着儿子去逛摊子,真把她给丢下了。
这人到底是怎样?老教人捉模不定……下是风一下是雨,没个准。
望着他的背影,她才发现有不少路过的姑娘家,不断地偷瞧他,甚至一和他对上眼便立刻羞红脸。
凤翎缓缓垂下眼。可不是吗?当初的她,不也是如此?
就算他的笑脸客套藏带着冷漠,但那时的她,哪怕只是躲在门边偷觑一眼都足以让她开怀数天,而曾经遥不可及的人,竟说要娶她为妻……她除了震愕,更是不敢奢望。
太迟了……一旦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她没有回头的机会。
就算她的身子只给了他,但也抹灭不了她曾身为花娘的事实……他不在乎、他的娘亲不在乎,可是终有一日他不可能只要她一个妻,他需要的是门户相当、能带得出厅堂的妻。
而她……无法给予他那些,更不想与人分享他,与其分享,她宁可从一开始就不曾拥有。
“……怎么了?”
金如玉的嗓音突现,教她怔忡了下才抬眼。
面容如冠玉,黑眸如星耀,如今他注视着她的眼神,像把烧得正烈的火。
她选择漠视,垂眼却发现他的手上又多了个木匣,她不由得闭了闭眼。
“说什么小乐会有骄病,就算他有也肯定是被你给宠出来的。”她微恼道。
“这个是……”
“我累了,想逛的话,你们自己去。”话落,凤翎转身就走。
金如玉微扬眉,怀疑是自己逗过头,垂眼看着儿子问:“之乐,你娘生气了怎么办?”
“不关我的事,是你惹娘生气的,你要自个儿想办法。”
这兔崽子……金如玉悻悻然地哼了声。
需要的时候就一脸可怜兮兮,不需要的时候就翻脸无情……他到底是像谁?
第8章(1)
“为什么房间是这样分配?”
凤翎警戒地站在门边,彷佛只要他有什么动作,她随时可以夺门而出。
“有什么不对?”金如玉慢条斯理地将木匣放在桌上,拆着麻绳。
“当然不对,小乐呢?”
“他倦了,我要并也照顾他。”
“我是他的娘,要照顾也是我照顾。”
“只要你进了金府,要怎么照顾都由着你。”
“……你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
“为什么不可能?”他将木匣里的东西端出,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凤翎别开眼,重重地叹了口气。
“你就不怕,有一天之乐真被我宠出骄病,变成了地方恶霸?”
“你!”横眼瞪他,却瞥见桌上多了一对泥塑女圭女圭。
泥塑女圭女圭搁在漆金的笼子里,上头罩着红纱巾……男一女的女圭女圭上了釉,烧出斑斓的色彩,脸上描绘着栩栩如生的笑脸,身上还穿着衣裳,仔细一看,那衣裳像是以金珠牙翠装饰……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喜欢吗?”
“……巧儿?”
“没错,我听之乐说,你房里也有一对,听说是人家送给你的。”上回进过她的房,但他没仔细打量过摆设,所以没瞧见现在既然知道,当然是——
“把那对丢掉,再把这对摆上去。”
男人会送女人这玩意儿,意喻着想要共结连理,没想到她竟收在房里。
“我为什么要将原本那一对丢掉?”
“你可知道收下巧儿的意思?”
送巧儿是南方的习俗,身在北方的崆峒人,不见得会知道其意。
“有什么意思?我只知道那女圭女圭很漂亮。”
金如玉闻言,唇角勾得极弯。“要真那么喜欢,改天我再请晁世伯帮我雕一对玉雕巧儿送给你。”
“不用了,无功不受禄。”
他唇角的笑意突地微僵。“那么,你又是做了什么才收下其它人送的巧儿?”
“与你无关吧。”
“凤翎,我今天的心情很好,不要惹恼我。”他褪尽笑意道。
“你……要是嫌我说话不中听,你可以离开。”
“要我离开,你是要我去睡马车?”
“没有房了?”
“没有。”
“……你可以跟并也睡一间。”
“主子跟贴侍?”他是无所谓,但并也可能会连夜逃回崆峒城,那就麻烦了。
“并也既然是你的贴侍,你也可以麻烦他在马车上委屈睡一晚。”她努力地想着解决的法子。
“在他这般辛苦地驾着马车,从北往南来到冷阇城之后,你要我让他睡在马车委屈一夜……你到底是把我当成什么主子?”
“那我去睡马车好了。”
“那好,我也很久没睡过马车了。”
见他起身,她立即僵在原地。
“……你就这么怕我?”瞧她吓得像是被踩中尾巴的猫,连带的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她没吭声,好半晌,他才吁了口气。
“算了,这房就让给你了。”
与其和她无意义地对峙,吓得她跑得更远,他倒不如退一步。
瞧他真打算要离开房间,凤翎犹豫了下。
“你——”
这时门外已经传来敲门声,打断她未竟的话。
“谁?”他问。
“大少,小少爷吵着要找凤姑娘……”门外是并也凄惨无比的声音。
金如玉拉开门,果真瞧见金之乐眼眶红通通的……把扑进娘的怀里。
“小乐……怎么了?”凤翎蹲安抚着他。
“我梦见娘不见了。”他把脸埋在她胸前,抽抽噎噎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