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漆黑的房里,唯有从门缝射入的光,映照出四柱大床垂放的床幔。
那清亮的声响裹着痛楚,藏着暧昧。
年轻的姑娘察觉自己不自觉逸出口的声响,猛地一咬下唇,咬住了低吟,却咬不住那排山倒海而来的痛楚。
可恶……巧瓶骗她……
说什么只有一点点痛……很痛好不好!
她根本不想再继续下去,可是都已经在这当头了,她哪有打退堂鼓的机会……
她恼火地瞪着手脚被绑,双眼被遮覆的男人。
“……妳到底是谁?”金如秀低哑的问。
虽说这些年来,都阗的风气开放了不少,就连男女之间也显得对等一些,但是敢把男人绑上床的姑娘,也未免太带种了点。
不过是到寒烟阁和人谈门生意,竟谈到床上……这女人垂涎他也不是这种做法吧,好歹现出真面目,问问他肯不肯。
这么遮着他的眼,是怎么着?是见不得人?见不得人还敢碰他,真是活腻了!
更扯的是——
“妳到底有完没完?”他恼声咆哮。
最好别让他知道她是谁,否则他绝对要她身败名裂!
姑娘直瞪着他,突觉得古怪,她所知道的金如玉是个翩翩君子,斯文谦逊之人,怎么说起话来这么凶狠?
不过……似乎也合理,毕竟他闻了这厢房里的迷香。
瞪着还有力气大吼,意图挣月兑束缚的男人,她不禁揣测,迷香可能下得不够重,要是她动作不快一点,说不定他待会会逃月兑,那可就糟了。
毕竟他是她万中选一的优质男人,错过这次肯定没有下次。
既然如此,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跟他拚了。
想了想,她一咬牙,撕裂的痛楚彷佛火焚般,痛得她想退缩,可一想起计划,她忍痛地一鼓作气。
“呃……”金如秀闷哼了声。
可问题是现在又怎么着?就这么僵持不动,她是在整他不成?
想整他,也得看他愿不愿意!
深吸口气,金如秀使劲,想要挣月兑紧绑双手的麻绳,姑娘见状,伏向前压住他的手,借着微弱的光线,瞧见了他手腕上有一圈黑色的胎记。
她吃痛却不敢逸出声,等着苦难过去。
“妳到底是谁”
冷不防的被揪住手,她吓了一跳,但立刻沉着地从一旁取来麻沸散,毫不客气地整瓶往他口鼻间洒。
“妳!”他话一出口,立刻察觉不对劲。“混账……”
他的嘴好麻,连话都说不清,整个气势弱到不行。
她不睬他,赶紧整装,临走前像是想到什么,急忙回头,取出腰间的荷囊,在床边花架上头摆上十两黄金,紧张之余,却没发现她随身的手绢也跟着飘落在地。
而后,看也不看他一眼,她迅速离去。
黑暗之中,金如秀被遮住的眼闪动着可怕的火花。
该死,至少拿条被子替他盖着吧!
混账东西,他这要怎么见人。
要是并成找来了,他的一世英名……后果尚未想尽,意识瞬间被吞噬得连渣都不剩,等到他醒来,已经是两天后的事了。
第1章(1)
崆峒城,才刚入夏,正午的阳光就强烈得像会咬人似的。
市集里的摊贩已经收得差不多,就连人潮都躲进食堂茶肆喝凉茶避暑去了。
然,城南的金家油行前,不少伙计顶着大太阳,忙着将一缸缸的油给运上牛车。
蚌个忙得汗流浃背,整张脸红得像是快要爆掉,不满掌柜的觉得他在整人,要他们在这当头装货运出。可他们又怎会懂得掌柜的心酸?
这时候的油行掌柜,脸色白得很,必恭必敬地站在圆桌前,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原因就出在坐在圆桌边,正慵懒边喝茶边看帐的金府二少。
金府二少金如秀……身玄黑绣银边锦袍,衬托他的高大昂藏,长发束起,露出那张教人见到就忍不住惊艳的桃花脸。
尤其是那双眼,像星子般灿亮,听说笑眯时,连桃花都为之失色,但掌柜的没看过,他常看到的是——
“胡麻油才卖出二十斤,苏麻油也不过才三十斤,而燃灯用的水油竟才卖出一斤……掌柜的,你这买卖手法真是一绝,卖的斤数一月比一月少,我养了这一油行的伙计和你……”金如秀缓缓抬眼,噙怒的黑眸闪动流光,如野兽般展露危险气息。“干什么的”说着,帐本全数丢到掌柜的身上。
掌柜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只能垂着脸,觉得胃好痛,他想要找大夫……虽说他家二少的脾气像阵风,来得快去得也快,但是当二少发作的时候,就让他头痛胃也痛。
“怎么,变成哑巴了?哑巴还当什么掌柜。”
“二少、二少!”掌柜的脸色苍白,急得满头大汗。
“不是哑巴,就给我说个道理!”他怒拍着桌面,上等梨木桌面硬是裂了条缝,让站在身后的贴身侍从并成很自然地往旁边退上一步,就怕待会有个意外,伤到自己那就不好了。
“二少,是这样的……龙家油行……”掌柜的压力好大,说起话来断断续续,他眼前一片花白,感觉随时要厥过去。
也不知道他家二少到底是哪条筋不对劲,近来要求好多呀。
油行是去年秋天时二少向老爷讨来经营的……开始都还好,经营得中规中矩的,但最近三个月,打从老爷夫人去了聚禄城后,他开始觉得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虽然二少给的月俸很诱人,可是在二少底下做事真的好难过……
“龙家油行又怎么着?”
“龙家油行又削价了。”
金如秀闻言……双笑若桃花的眼凝如狩猎时的豹子锐眸。
“这会龙家的油价如何?”
“小的派人去查探过了,燃灯最上等的水油龙家卖到了一斤才一两银,次等的芸苔子是八百文钱,亚麻子五百文钱,而食用的油,最上等的胡麻竟削到只剩一斤一两一百文钱……”
龙家油行就在隔壁的崎水路上,很近的,想问价格不是问题,就难在对策。
金如秀啼笑皆非地扬起浓眉。“这龙家二千金脑袋是坏了不成?”
这丫头根本就是在跟他作对!
打他接手油行以来,他做了几回的特卖,限时限量的抢购,为的是要打响金家油行的名号,但等特卖过后,她就马上把油价降低,仗着还有利润可图,他当然能跟进。
然近两个月那娘们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劲,油价逐渐调降,低廉到已经打坏了行情价。
一石的胡麻顶多榨出四十斤的油,芸苔子一石也不过榨出三十斤的油……光是一石的胡麻买入价就要四十两,她却一斤油卖一两,不是跟他杠上了谁信。
打从他接手油行之后,她动作不断,根本就是针对他的吧。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跟她客气,是她先挑衅的,她就得要付出代价!
掌柜不敢吭声,只能等着他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