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宠溺地轻拍她的手,金秀外便先行离开。
“晁爷,请坐。”
晁岁真微颔首,挑了个离她最远的位子坐下。
戴银儿打量着他。瞧,这主厅,三面门是全开的,外头还有人在走动,但他还是做出避嫌的动作。虽然她对他的认识并不多,但是他的眼神和举措,在在就像个君子,那么他所交往的人,应该也都是慎选饼的吧。
待下人送上茶水退下之后,她试探性地开口,“晁爷。”
他看向她。“嫂子,有事?”
“是这样的……”戴银儿迂回地问:“不知道晁爷认不认识什么大夫?”
晁岁真微扬起眉,问:“嫂子身子有恙?”
“一点小毛病,你可别跟秀外说,我怕他担心。”
他沉吟了下。“我是认识一个医术颇佳的大夫,虽然年纪算轻,但是鲜少有他医治不了的病症,不过他的名号在崆峒城并不响亮,因为他几乎都在外头行医。”
戴银儿喜出望外。“那么,他人可有在崆峒城?”
真是天要助她,竟连如此特别的大夫都让她给遇上。如此一来,就算他待会出入这里,能认出他的人不多,再加上晁岁真的口风满紧的,这消息八成是传不到秀外的耳里。
“他几乎都待在聚禄城和碎阳城,不过巧的是,他近来刚回崆峒城,就住在隔壁街上,请他过来,花不了一刻钟的时间。”
这消息几乎让戴银儿开心得飞上天。“那么,不知道能不能麻烦晁爷替我走这一趟?”
“这有什么问题?我去去就来。”
“多谢晁爷。”
如晁岁真所说,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他就带来一个人。
那人长发束起,身穿锦袍,五官极为秀美,竟有种雌雄莫辨的美……重点是,他看起来实在不像个大夫啊。
“子礼,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起的金少夫人。”晁岁真简短介绍。“嫂子,这位是卫子礼。”
“少夫人。”他笑眯眼,让那张五官精美的脸更讨喜。
“卫大夫。”她点点头,感觉这个人反倒像是从哪找来的纨绔之弟,实在年轻得有点不像话。
“少夫人别瞧我模样年轻,我行医已十几年了。”卫子礼压根不在意她打量的目光。
没办法,只能怪他长得太好看。
“不不,你别误会,我是觉得你长得……”戴银儿猛踩煞车,因为就怕自己言行失当,又让丈夫不开心,或者是让晁岁真误以为她在勾引人,那她又要背上一条罪名。于是,她赶紧转移话题,“那么,要在哪里看诊?”
如果可以,她是希望在房内,而且别让晁岁真在场。可是,她又怕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惹闲话。
真是的,不是她要龟毛,这个年代真的很麻烦。
“这个嘛……”
“对了,嫂子,玉家马队就要出发了,我去帮秀外做最后的清点。”晁岁真突然插来一句,“要是出错的话,可就不好了。”
“真是让晁爷费心了。”戴银儿说着,不禁想,老天帮她帮到这个地步,要是祂可以成全她肚里没有孩子,不知道该有多好?
“那么——”卫子礼笑问着她。
“我要伸左手还是右手?”
“都可。”
他走到她身旁,瞧她最后伸出右手,便伸出两指,往她脉门一按。
戴银儿瞧着,怀疑这两指按着是能够按出什么名堂来时,便听他道出,“少夫人……中过毒呢。”
她眼皮一颤,抬眼瞅着他。
中毒?
“少夫人还能活着,要不是鸿福齐天,就是极受老天眷顾了。”
戴银儿几乎是屏息地看着他。她突然想到自己并不是这身体的真正主人,而这个大夫要是医术过人,是否会看出什么……她一心想要确定自己是否有身孕,却没去想,当大夫替她把脉时,可能会发现更多秘密。
那么……她艰涩地咽了咽口水。“大夫,我的身子可有任何异状?”
“异状?嗯……”卫子礼垂着长睫,状似沉思,可唇角偏偏噙着玩味的笑,吓得她快要说不出话。“这天底下无奇不有,要说异状嘛,应该就是……少夫人,你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轰的一声,戴银儿呆住。
她的眼前一片黑,心紧紧地缩痛着,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的肚子里拥有了孩子……有个生命在她的身体里形成,而且日渐茁壮。
早就猜想到结束,一旦成真时,还是对她造成冲击。
因为,她必须做出抉择。
“三个多月?”她颤声问。
“是,目前胎儿状况还不错,没什么大碍,倒是你有点心火,不过别担心,抓两帖药,消除心火,少胡思乱想,就没什么大碍。”
戴银儿垂下眼,压根没听他在说了什么,她满脑子想着,三个多月……正牌戴银儿嫁进金府,也不过是三个多月……
时间上完全吻合,那就代表着她肚里的孩子,是西门恭的……那么,毫无疑问的,她能做的,只有那件事。
第十三章柳暗花明又一村
饼了晌午之后,金秀外回到铺子,瞧戴银儿气色极差,原本是要找大夫诊治,但在她强力的拒绝之下,他只好让并奇先送她回去休息。
回到桃花源,她整个人始终恍恍惚惚,躺不住,也坐不住,索性便往外走,来到兽圈。
“小秀!”
兽圈太大,有灌木和假山阻隔了她的视线,她看不见小秀在哪,只能站在栅栏外不断地呼唤。
她需要一个伴陪陪她,因为她刚刚做了一个非常残忍的决定。
尽避药因为秀外回来而未交到她的手中,但她知道,为了未来,那药她是非吞下不可。
可是,她好犹豫、好挣扎。
这孩子没有错呀……为什么她却得这么狠心地了断孩子的性命?
“吼……”
听到一道低狺声,她抬眼望去,瞧见小秀已经奔到栅栏边,朝她伸长了前脚,她想也没想就将它抱出栅栏外。
小秀一见到她,便开始撒娇,在她怀里磨蹭着。
戴银儿被它给蹭得勾笑,然而同时,泪水却冷不防地滑落。
“小秀,我好可恶……”她蹲在栅栏边哭得泣不成声。
她知道所有事情的原由——戴银儿和西门恭本是两小无猜,可却因为门第之见被拆散,嫁给了素不相识的金秀外,胆怯懦弱的她最终还被人下了毒……
偏偏她不能告诉任何人,因为她无法向人解释她是来自二十一世纪,死后莫名地附在戴银儿身上……这事,就连她自己都觉得玄奇,又有谁能相信她?
一旦说破,她等同背负红杏出墙的罪,在这个严苛的时代里,这孩子说不定也活不了,就连西门恭也会被波及,而秀外,又要他情何以堪?
今天外出,她看得出来秀外的用心,为了讨好她,更为了让伙计们尊重她,他必定使用了什么法子,但他不邀赏,只求她开心。
他正在改变,要是现在有什么意外,是不是又会将他打回原状?
可是,为了保护眼前的幸福,她势必得牺牲肚子里的孩子。
三个月大的胎儿,已经拥有心跳了,是条生命,她如何能够剥夺他活下去的权利……为什么要逼得她这么做?
孩子何其无辜,她凭什么杀了他?
问题是,孩子一旦生下,她又该如何交代?
小豹不懂她的伤悲,不断地舌忝去她的泪。
“小秀,我到底该怎么办?”紧抱着小秀,她颤抖不已。
她不想这么做,如果还有第二条路,她绝不会么做,可是……她无路可走,她真的没有办法……
她不断地哭,却消弥不了内心的罪恶感,她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却又不想自私地牺牲别人,所以她只能不断地跟肚子里的生命道歉,同时和自己的良知拉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