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心眼?”舒仲尹哼笑着。
他相信抱恩对他必定十分看重,可她嘴上不肯说,他自然不会逼问。
“怎么,你不信朕的话?”
他扬眉瞅着她半晌,突道:“是陛下故意派那几个内阁面首到我府里走动,企图惹恼我?”
玄芸一愣,随即放声大笑。“内阁群辅,竟被你说成内阁面首……”她笑得极为开怀,好一会才停歇,直问:“可就算是面首好了,又怎会惹恼你?”
他一时哑口。
“仲尹啊仲尹,别再犯同样的过错,别再等到失去时才惊觉,原来你的心早己深陷。”
舒仲尹拧起浓眉,自然知道她指的是当年他和玄摇扁之间的事。
“朕想念摇扁,可找不到人聊她,直到三年前,朕在宫里瞧见还是内阁监生的佟卿,怒骂着礼部尚书,只因礼部尚书说摇扁是鬼怪……所以,朕就把佟卿收在身边,这一收,才知道她和摇扁之间的渊源,而朕则找到了一块宝。”
舒仲尹没搭腔,只是静静聆听。
他可以体会玄芸的感受,因为他也想找个人聊摇扁,但始终找不到一个可以分享的对象,以致当知道抱恩就是小恩儿时,他瞬间对她卸下所有防备,一个不经意便让她堂而皇之地走进他心里。
“记住,别惹恼了佟卿,她可是会记仇,而且是君子报仇,十年都不嫌晚的狠角色。”玄芸低笑着。“知道礼部尚书后来的下场吗?”
“听说他贪污勾结春日将军,所以依律满门抄斩。”
“那就是惹火佟卿的下场,她绝不会心软,要要狠时,她比朕还狠。”
“怎么,她想谋杀亲夫吗?”他撇唇。
“那就看你怎么做喽。”玄芸点到为止。“对了,你要回府前,去看看佟卿,帮朕盯着她,就说三天后的宫宴,让她过来一趟。”
舒仲尹微点头,起身时,像是想到什么,又道:“百定那边,有宫中恶斗,听说两个皇子正在争夺帝位,暗自招兵买马,陛下可有什么打算?”
“哦?百定皇帝不是还活着?”
“听说病重,现在己经只剩一口气。”身为西引皇商,他除了致力于货畅其流之外。早就秘密组织情报网,只要邻国有点风吹草动,他皆会知道。
这也是为何从数代前的女帝,皇商皆有入宫伴驾的惯例。
“好,朕就等着看谁先对西引招手,朕就帮谁,但朕会尽其可能减少血腥。”她想做的大事是,承袭摇扁的想法,开创太平盛世,不再血腥征战。
舒仲尹点点头离去,想起玄芸的交代,特地请宫人带他前往内阁。
内阁位在宣天殿东侧,内部设房六十余间,成员编制近两百人,而此刻内阁大厅里,喧嚣震耳,他踏上长廊,顺着风向,嗅闻到酒味,快步踏到厅前,便见里头竟在饮酒作乐。
他眯眼看着,众人皆席地而坐,像是在商谈什么,却又门户洞开地饮酒,时而发出震耳笑声,而其中笑得最狂放的,就数坐在主位的首辅大人。
“佟抱恩!”舒仲尹不假思索地吼着。
罢饮了一口酒的她吓得把酒给喷了出来,正中坐在她面前的几个群辅。
不过,她己经无心顾及自己的失礼,随口说了声抱歉,便绕过席间的人,来到他面前。
“你怎么来了?”
舒仲尹闻到她身上的酒味,再见她配红的面颊,气恼得转身就走。
佟抱恩追上几步,听到后头的鼓噪声,立刻回头瞪去,骂道:“都不用干事了吗?还不回去?!”
群辅和各部监生随即各自归位,她才赶紧追上舒仲尹,没追到他的人,倒是在宫门外瞧见舒家马车,她只好硬着头皮坐上,果真瞧他寒着一张俊脸坐在里面,她头皮发麻着,正待说什么,一口腥甜蓦地涌上,她死命抿着嘴。
“你!懊死的,到底是把我的话听到哪去了!”他骂着,探出双手,将她搂进怀里,喊道:“欧阳,回府!”
“是!”
回到舒府,佟抱恩体虚地由他抱进房里,尽避吃了药,她还是难受得说不出半句话,而舒仲尹则坐在床畔,一双眼狠瞪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那心头被掐住的痛楚渐缓,她才舌忝了舌忝干涩的唇,哑声地说:“那个……”
“很快活?”他讽刺道。
“我……”
“佟抱恩,你好大的本事,竟在内阁大开酒宴,你这个首辅可算是第一人,也莫怪你能在朝里呼风唤雨。”
“不是,我……”那是下属们庆贺她成亲,在讨一杯喜酒罢了……
“既然你都不在意自己的死活了,我又何必时时为你担忧?!”说到最后,他惊觉自己说了什么,气恼得起身要走。
“对呀,不必为我担忧,这么做是对的。”她幽幽道。
舒仲尹闻言,又气得坐下,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吓得她瞪大眼。
“你不希罕我的感情?”他冷声质问。
佟抱恩呆住。原来,不是自己错觉,而是他真的在意她的。
“所以,你也没打算说出自己的爱恋?”他再道。
她抓耳挠腮,小脸微微发烫着。“我、我……我又没喜欢你。”
他扳动她的肩,强迫她直视着自己。“再说一遍。”
“我……”
“从小,我父亲严厉地教导我,不准我喜怒形于色,不准我和太多人接触,为了要养成我的独立,却造成我难以和人往来。”他突道。
佟抱恩一头雾水,不解他何以转了话题。
“所以,那一年过见你,将你抱进怀时,我吓到了,是因为……我从来没有与人这么亲密的接触,我不知道要如何跟你搭话,所以唯有摇扁前去济堂时,我才会跟去,因为我无法独自面对你。”
她听着,却依旧不懂他告诉她这些,到底是想说什么。
“虽然再见面时,我不记得你,更不记得你的名字,但是我记得丫头。”
佟抱恩蓦地瞪大眼。
“这天底下,只有一个小泵娘,曾被我唤作丫头。”他说着,表情微恼,仿佛气恼她逼出他的心底话。“我尽避没时时惦记,但也没忘过。”
她受宠若惊。她竟是一直存在他心底,他是记得她的!
然而,就算惊喜,她也不敢得意忘形。
“相公这么说,是要我感谢你?”
“佟抱恩,别再试图惹恼我。”舒仲尹沉声警告。
“哪有惹恼?”她皱起眉。“你之所以记得我,不过是因为摇扁姊姊罢了,你之所以改变态度,也不过是因为我和你之间有个共同话题,就如同女帝会开始赏识我,便是因为我和摇扁姊姊的渊源。”
顿了顿,她看向他,又说:“你也一样,你待我好,只是因为我们有共同的回忆罢了,你需要一个人和你聊摇扁姊姊,只是这样罢了。”
她己经和夕明聊过,知晓义兄对他说过些什么,所以她论断,他的改变,肯定是如此。
他的感情,不是爱情,她也不需要他的爱情,只要她曾经待过他的心底,那就足够了,所以别给她希望,因为爬得越高往往摔得越重。
舒仲尹额上青筋颤跳着,有股冲动想要掐死她。“如果你没有半点本事,玄芸不会纵容你行事,好比你若没有打动我,我也不会为你动了情!”他咬牙道。
他和摇扁的亲事,是年少便订下的,之所以订得早,是为免前帝胡乱决定摇扁的婚事,他以为自己是基于保护摇扁的立场而这么做,直到她有了心爱的男人,他才发现,原来,自已是爱她的。
他的感情慢热,让他错失一次。
好不容易,他才又遇到一个牵动自己心绪的人,他不容许她逃避,更不容许自已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