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文予懿交出来。”开口的人是京兆尹大人简至琛。
他乃是国舅爷的儿子,统领着京城的兵力,今日带着大批兵马前来,是要捉拿文予懿。
“为什么?”文世涛平静的应对着,大掌牵着身旁的卜希临,安抚她。
简至琛没开口,只是淡淡的看向身旁的安熙凛。
安熙凛意会,代为开口。
“三皇子于六日前无故暴毙,经京兆尹大人查探,现场并无打斗痕迹,三皇子死前亦无挣扎,确认是经由咒术师起咒才丧命,而有不少人证实,前些日子在悦来酒楼见过一个犯了禁忌的咒术师,京兆尹大人认为他嫌疑重大,追查之下,发现就是你叔叔文予懿,今日大人特地前来要将他带回去受审。”
安熙凛说着,与文世涛交流着眼神,只因就连这部份都没早已猜知的结果。
那日,朔夜从黑雾林归来时,早已拟好全盘计划,他心知肚明,三皇子一死,清华必将所有的罪都推到他头上,所以要安熙凛保持和国舅爷之间的联系,一旦料想成真,至少那头还有一个安熙凛可以当内应。
毕竟安熙凛和文予懿的恩怨纠葛国舅爷是知道的,他说想亲眼看到文予懿被关受刑,国舅爷也乐意卖他这个人情。
“光是揣测就带着官兵到文府抓人,也未免太过随心所欲?”文世涛沉声道。
“随心所欲?本官就让你瞧瞧本官可以随心所欲到什么地步!”简至琛眯起细长的眼,低喝道:“来人,把在场的人都押回去,其余人给本官搜!”
“你们!”文世涛将卜希临拉到身后,没想到官兵竟无情地将两人分开,粗鲁地拉扯着卜希临。“住手!我娘子有孕在身,要是有任何闪失,你们可负责得起?”
“住手!”卜拾幸冲向前去,想要拉开抓住姐姐的官兵,却反而被擒住。
第9章(2)
文世涛暗叫不妙,看了眼安熙凛,示意他想办法。
但安熙凛还来不及有所动作,便听到简至琛扬着小人得志的笑,道:“皇上有令,文府所有人全部带走!”
安熙凛紧抿着唇,正为眼前的失控感到慌乱时,一抹黑影风似的来到大厅,伴随一股气劲,抓住卜拾幸的官兵全部遭到震开。
“朔夜!”卜拾幸被扯进一个冰凉的怀里,抬眼瞅着面无表情的朔夜。
“他们要带姐姐和姐夫走,怎么办?”
看着眼前这一幕,朔夜唇角缓缓掀起,抱着她转身就走。
“朔夜?”她呆住,不明就里他的反应。
“还不将他拿下!”简至琛大喊。
“是!”
一群官兵冲过去,但却像是被挡在无形的墙外,怎么也无法再向前一步。
“大人,想必是这个咒术师已经施咒,咱们还是先到外头守着再见机行事。”安熙凛忙道。
闻言,简至琛只能恨恨地命人将文府重重包围,要他插翅难飞,毕竟他还要擒拿那咒术师,到皇上面前邀功。
另一头,卜拾幸一直在朔夜怀里挣扎着。
“你为什么是这种反应?你……”卜拾思绪运转得极快,将他的不对劲和方才安熙凛所说的事连在一块……“难不成是你咒杀了三皇子?”
朔夜没回头,加快脚步回到梅苑,一进入最安全的地方,他随即松开她。
“你说呀!一定是你对不对?”卜拾幸反倒是紧抓住他。“我隐约记得,咒术师一旦犯忌之后,身上的鬼纹会随着犯忌的次数蔓延,而你的体虚根本就不是因为担心我,而是因为你再次犯忌,而且你是咒杀他人……难道你会不知道咒杀是咒术师最严禁的忌?”
朔夜没回答,只是乏力地闭上眼。
“是因为我?”她颤声问,抓着他的小手微微发抖。
入秋的天气,隔着衣料,她竟感觉到他身上有股吊诡的寒意窜出,而他的气色糟透了,像是随时都会倒下。
朔夜微张眼看着她。“……不是。”
卜拾幸满脸凄楚。“你还想骗我……如果不是为了我,那会是为了什么?”
终究是为了她呀……为了她他一再犯忌,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到底打算为了我变成什么?我不要你这个样子!如果爱你会让你走向毁灭,我宁愿不要爱你,我不要爱你了!”她吼着,泪如雨下。
“拾幸,不要……”
“你不要碰我!”她挥开他。
“拾幸……”他高大的身形摇摇欲坠,面露恐惧不安。
面对清华的条件,他毫不考虑,就算要他杀尽天下人换得一个她,他也不会后悔,因为这天底下,唯有她是他最重要的,是他唯一的弱点。
“你为什么……为什么……”她的话语无力地化为低泣,身子踉跄跌坐在地,泪眼瞅着他脸上的鬼纹。
平心而论,两人易地而处,她也会做出和他一样的事,所以她无法责怪他拿他人的命来救她,却无法忍受他为了她而走向灭亡……
为什么要让她这么痛苦?
为什么爱一个人,却要让他付出这么可怕的代价?
老天太不公平、太可恶了,让她没有气力再为自己争取什么,逼得她想要放弃一切。
“拾幸,只有这么做才能解开你身上的咒。”门外的伏旭出声解释着。
“伏旭,不要再说了。”朔夜哑声阻止他。
心像是死了,她的目光缓缓地转移,看向搁在桌上的针线。那是他尚未清醒时,她利用时间要替他缝制一件新衣,而此刻,她不想再为他添新衣了,她只想要……
察觉她的意图,朔夜大步向前阻止,但卜拾幸已经拿起桌上的剪子,毫不迟疑地往自己的颈项刺下。
“不!”朔夜瞪大血色的眼,将她搂进怀里,却见她毅然拔出剪子,鲜血喷溅在脸上,腥腻温热得教他骇惧,他拔声喊着,“伏旭!”
闻声,伏冲向房内,以指拈咒,封住她颈间的伤口,瞬间伤口消失不见。
“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像我这种人根本就不该活着!”卜拾幸情绪激动失控。
爱她不会令他幸福,只会带给他痛苦,只要她死了,他就可以解月兑,至少可以不要再为了她犯忌,一再地堕落!
“不要这么说、不要这么说……”朔夜紧紧将她拥入怀里,双眼湿润。
“你到底还要为了我落到什么下场?为什么不让我解月兑……”她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
她不觉得自己苦,眼泪是为他而流。她的心揪得像是要碎裂,可是这样的痛却远远不及他所承受的。
“什么下场都可以,我只求你能活……我说过了,我找了你二十年了,二十年了……不要再离开我,就算有一天我落得永世不得超生都无所谓,我只要这一世,就要这一世……”
她不知道,没识得她之前他犹如身处地狱,识得她之后,他才尝到当人的喜悦,才知道生命原来是该被珍惜的,她是他的光芒、他的救赎,他生命的一部分,无法拥有她,他再也无法完整,注定残缺破碎!
“你可以再等我二十年,不是吗?为什么非得要咒杀他人?等我二十年,等我月兑离了这副躯体……”说到一半,她像是意会了什么,怔愣地看着他。“难道……就算我死了,也月兑离不了这个躯体?”
朔夜没有回答,耳边听着她懊恼至极的哭声。“你不要再爱我了、不要再爱我了!”前世,他们没有善终,今生,还要他加倍付出代价,这是什么道理?
她不服!
“你好傻、好傻……”她哭喊着,不能忍受他为自己受尽苦楚,多渴望他的痛苦可以转移到自己身上,至少让她分担一些。“不能爱就算了,你为什么偏要这么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