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禾,接下来的,交给你处理。”走过她身旁时,他沉声交代着。
“我知道了,二爷。”她垂着眼回答,身后的丫鬟没预警的一对上他冷沉骇人的眸色,一个个如无骨柳絮,软倒在地。
丹禾回头看了一眼,再见朱宓直追在尹少竹身后,不禁微扬起眉,丢下软脚的几个丫鬟,进屋善后。
***
“二爷!”
宋宓冲进尹少竹为寝房里,便见他褪去外袍,回头怒咆着,“出去!”
“可是,二爷,我……”
“我说出去!”冷凛的眸色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逼着她退出房外。“难道你连男女授受不亲都不懂?!”
背贴着房门,她绞着手指。“……什么是男女授受不亲?”
“你!”他气恼地瞪着门外的她。“就是没有关系的男女不该太过接近!”
纱门上映照着她纤弱的身影,看得出她正垂着脸,那是她自觉做错事时,会做出的动作,然而此刻压根无法让他心软。
朱宓一愣,像是想通什么,忙道,“可是,二爷你真的误会了,来福只是在替我推拿而已,他怎么可能有什么心思?他还只是个孩子。”
“孩子?”一把拉开门,黑眸直瞪着她。“他比你高、比你壮,你以为自己力气很大,别人就轻薄不了你?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做‘礼教’?我在更衣时,你不该闯进,你的衣襟更不该被随意扯开!”
她怔忡地看着他。
待在他身边年余,这是第一次,她瞧见他盛燃的怒气。
二爷总会有不耐的时候,但不曾真正的发怒,他总是包容着她、宽恕着她,可是这一回,她却感觉到某种决裂,有种再也弥补不了的裂痕。
“二爷,对不起……”她讷讷道,心发慌着。
“对不起什么?”他眯眼。
“我……”
“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切可以从头来过?”他恼他怒,但不是因为她不听话又溜出去,更不是她捡了小孩回来,也不是她放纵那些孩子在府里行窃,而是她……她的眼里没有他。
破军说得一点都没错,他对她,确实是有私心的。
如果不是私心,他不会如此的宠溺她,甚至不曾真罚过她什么。
他不知道这份情感是怎么发生的,然当他发现自己不喜欢她陪同外出,不喜欢他人的目光停驻在她脸上,不喜欢有人以言语轻薄她,而她却不自觉,他便开始找了许多莫名其妙的借口,将她禁足在家。
说穿了,他不过是不想让人看见她的美,才将她藏在家里。
就这样藏着,也许有一天,她眼里只看得见他,等到她恢复记忆的那一天,也许他们之间真能谱出一段佳缘。
可惜……他想得太美。
她的眼里根本没有他,她的眼泪只为别人而流,她只会为别人而求。
“你哭什么?”他哑声问着。
“二爷,对不起。”抿紧了唇,她伸手想要拉他,却见他闪避,心不禁狠狠地揪着。
“朱宓,你的眼泪会不会太廉价了?”他无情地喃着。
“二爷……”她不知所措,泪如雨下。
“回去,我暂时不想见到你。”视而不见她的泪水,他轻轻地关上了门。
“二爷……”慌极,她呐呐的喊。
此时,她已经管不了那几个孩子会被怎么处置,她心乱如麻,只希望他能够别生她的气,然而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回去!”
里头传来他冷沉的低喝声,教朱宓抽抽噎噎地走回房里。
第2章(2)
***
一夜,朱宓哭了一夜。
坐在自个儿的房里,她无声地啜泣着,哭红了双眼。
这还是头一次,二爷说,暂时不想见到她……二爷说,暂时不想见到她……
突地,外头有了声响,她抬起泪眼看向门外。
一会,她才闷声道:“破军大哥,你要进来就进来吧,别一直在我房门前走来走去。”
顿了下,他缓缓地推开门。“你怎么知道是我?”
“脚步声。”她闷声道,没兴趣研究自己为何可以说得这么斩钉截铁。
“你失忆之前,肯定是个高手。”破军小声嘀咕着,走到桌前直瞅着她的眼。
不是每个人都能清楚分辨脚步声,当然,也不是每个习武者,都能轻而易举地搬动重达几百斤的大树。
“什么高手?”她扁起嘴,苦笑着,滑落一滴泪。“惹二爷生气的高手吗?”
破军闻言,不由得低笑。“那倒是,我也很少见二爷发火成那样,谁要你这回把事情给闹大了。”
正因为如此,他才担心这丫头会把双眼哭瞎,一早就晃过来探探她。
朱宓这才惊觉,她竟把那几个孩子的事给忘了。忙问:“对了,破军大哥,你真的把那几个孩子押进官府了吗?”
“没有。”
她不禁松了口气,旋即又问:“那……他们被赶到街上去了?”
“也没有。”
她一愣,“所以……他们还在府里?”
“不。”
朱宓瞪着他,“那到底是怎么了?”不在府里也不在街上,他们还能去哪?
“二爷要丹禾想法子安置他们,也不打算追究他们偷了府里的东西。”关子卖够了,他才懒懒地说。
她听完,缓缓地垂下长睫。“二爷真是个大好人。”
可不是吗?打从她进府,二爷便对她关照有加,府里的差事她做不好也没赶她走,还将她调为他的贴身丫鬟,结果她从没有好好地伺候过二爷,近来更只会惹他生气,难怪他不想带她一道外出……
想着想着,斗大的泪水滴落。
“别哭别哭,好端端的,干么哭呢?”破军没辙地闭了闭眼。
“二爷生气了……”她哭得抽抽噎噎。
二爷常会板着脸,但她看得出来,那是他装出来的,可是昨天他是真的发怒,她好怕他是不是讨厌她了……
“你怕二爷赶你走?”破军试探性地问。
她抬头,“我怕二爷讨厌我。”
“咦?这有什么不同?”
“我不懂你的意思?不管我在不在府里,只要二爷没讨厌我,我心里就开心,可要是二爷讨厌我……我会很痛苦。”她不在乎自己有没有栖身之处,比起被二爷讨厌,那根本算不上什么。
破军听得一愣。
忍不住的,他掏掏耳朵,怀疑自己听错,可她的表情好认真,泪水还扑簌簌地流……这话一经修饰,不就等同红颜为君喜吗?
难道说,这一年来的相处,教这两人日久生情了?
想着,见她泪流满面,他不禁拉起自己的袖角。
“好了,别哭了,没事的……”唉,打从小妹离世之后,他就不曾再做过这种哄人的举动了,真教人感慨。
“破军,你在做什么?!”
尹少竹的低喝声震天大响,惊得他二话不说地抽回袖角。“二爷,我去厨房拿你的早膳。”话落,转身就走,不让主子有机会对他出拳。
破军逃得快,他一肚子火无处可发,再见朱宓哭成泪人儿,双眼肿如核桃,他心里不舍,可想起破军为她拭泪,他又恼着。
“哭什么?你以为哭就没事了吗?”他骂着,却放软了语调。
他一夜不成眠,就怕她哭上一夜,如今瞧来,她还真的哭了一夜,教他不知道该气她还是气自己。
他用力地抿了抿唇,将喉底的酸涩咽下。“二爷,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我马上就离开尹府,往后不会再叨扰你……”
见她起身要走,他一把抓住她,“你要去哪?”
他一碰,朱宓随即将他推开,他不禁一顿,怒眸欲眦。“你居然推开我?”破军可以为她拭泪,她却推开他?!
朱宓一愣,不禁又哭了。“二爷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吗?”她含泪跺着脚,不知道该怎么办,总觉得怎么做怎么错,又惹二爷更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