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般莹润透亮的白,教他想起一个女子,想起她如羊脂美玉般粉润的肤色,想起她讨喜爱笑的脸庞,想起她不想算帐装可怜的神态,他情不自禁地勾起笑。
“爷,真如你所料,城外千丈河的分支湛江快要溃堤了,难怪爷老早便从南方调货,如此一来,等湛江淹没城外的百亩良田,爷手中的米粮一翻手就又是好几倍呀!”石猛兴匆匆地跑进来,正巧瞥见主子勾笑的神情,忍不住包骄傲了。“爷果真是神机妙算,连这等事你都算得着,实在让石猛好生佩服。”
世君临这才回神,敛了笑,懒懒抬眼。“谁要你喳呼这些?不是要你派人联络宽爷?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下落?”
他没忘记那日自己和宽爷约在善若寺后山碰头,但还未等到他,自己便因为没有防备,被人偷袭,跌下后山,可那天之约除了两人,没有第三者知情,所以宽爷绝对与这件事月兑不了干系。
“爷,找着人了,晚些宽爷就会到。”石猛浑身绷得很紧,只因近来主子非常古怪,时喜时怒,很难应付,棘手得教他都想到祠堂掷茭问问主子到底是怎么了。
“是吗?”
“爷,咱们又要大赚几笔了,大伙都能过个好年,怎么你一点都不开心?”不只是不开心,偶尔还走神得很严重,有时候他在旁边说得口沫横飞,爷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也没叫他闭嘴。
“哪一年没让你们好过年了?”他哼了声,把玩着米缸,仿佛可以藉着米缸想念米缸的主人,然而这念头才上心头,他随即又将米缸搁下,气恼自己的心思被占据,只能拿石猛出气。“早就叫你多学一点,谁要你什么都不学,要不这个家老早就轮到你作主了。”
当年,他被养父母收养,养父母发现他的资质极高,便找来不同领域的夫子教导他,而为了不让他们失望,他也加倍努力学习,并渐渐模索出掌握先机之道。
养父母以织坊起家,但织坊所需的蚕丝和棉都得靠天,于是他从夫子的教导中,领悟出一套观测术,可以从天上的云彩和日月探知未来的天候,继而抢得先机。
“这种东西又不是想学就能学的,要是每个人都学得来,知道要怎么学的话,岂不是奇才满天下了?”
“满嘴歪理。”
“我说的是真的嘛……”石猛委屈的垂下脸。爷近来心情极差,还是少惹他好了。
“爷,外头有人求见,是位——”此刻外头突有下人低声传报。
“让他进来!爷等他很久了。”石猛飞快打断,就怕再多点人声,主子又要把火烧到他身上。
世君临眼露精光,懒洋洋地没吭声,默许了他的安排。
也好,此刻,他该想的只有到底是谁设计他这个问题。
第7章(2)
***
被世府下人领入主屋大厅,尽避有玉堂春在旁,米乃禄还是紧张得不自觉绞扭十指。
她想知道答案,可是一踏进这华美奢侈得不可思议的屋宇,她又开始紧张,甚至想逃,不想知道住在这里的男人到底是不是她的福至。
然而,玉堂春就在她身旁,不让她有月兑逃的机会。
“别怕,有我在。”他安抚着她。
米乃禄笑得苦涩,还未回话,就听见一道邪气带冷的嗓音,眸色顿时一僵。
“宽爷可真是大忙人,还要我三催四请才肯来,是不打算要……”话语在世君临踏进大厅的瞬间停住。
米乃禄望着进门的男人,那无俦俊美的五官以及怔住的惊讶眸色,让她明白他就是她的福至……不,不对,他已经不是她的福至,而是世君临。
她不能呼吸,无法相信,感觉站立的地面开始碎裂,一寸寸地吞噬她。
世君临怔了一会,看着她消瘦许多的身影,好一会才回头瞪向身后的石猛,暗恼他误导自己以为前来的人是宽爷。
如果他知道是她,他会选择暂时回避。
“……世爷,能否请你将手上的药材卖一些给我,好让我可以救我爹?”深吸口气,米乃禄颤声道,然而一开口,泪水便涌进眼眶。
“药材?”世君临不解,目光落在频频躲避他眼神的玉堂春身上。
他囤积药材,是因为当年玉家垄断了药材市场,导致养父母没了救命药,因而撒手人寰,从此之后,他便无所不用其极地吃下北方所有药材,不让玉家独霸,胡乱拉抬药材价格。
但往往在立冬之后,他便会将药材分批卖出,让京城的药铺都能够得到药材,为何她还会来跟他买?
重要的是——“老爷怎么了?”话就这么月兑口而出,他一时忘了改变称谓。
“老爷?”米乃禄失笑,泪水险些滑落。“世爷太客气了,毋需这样唤我爹,我只想问你,愿不愿意把药材卖给我?”
世君临皱起眉,不满她那般陌生客气,随即往主位一坐,托着腮,寒厉瞳眸直盯玉堂春。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药材我已经在回来之后全数转出,全京城的药铺应该都可以买到所有必须的药材才对。”他沉吟着,目光不离。“玉大少府上的药铺应该也有才是。”所以,为什么她会特地找上他?又为何玉堂春会跟在她身边?
“你别含血喷人!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明明就是你抓着药材不卖,怎么反倒说到我身上来了?”玉堂春神色不再畏缩,在米乃禄的面前,他俨然像个正义之士。
世君临微扬起眉,有些明白他的目的了。
“而且,我还知道你接下买单,骗走了米家的传家宝米缸,这足以证明你根本是个卑鄙小人,为了利益不择手段,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世君临眯起眼,暗自疑惑为何他会知道自己接下了夜光米缸的买单,但此刻他更在乎米乃禄的感受,然而她只是静静听着,没有任何反应。
……他不会在乎的,他本来就不需要他人信任。世君临这么想着,可是心却痛得突然,教他难以掩饰,浓眉紧蹙了起来。
“……小姐,你怎么说?”他问,习惯这么称呼她。
一声小姐,让米乃禄隐忍的泪水终于决堤,然而她没有拭泪,只是哀伤地看着他。“怎么说……你要我说什么?说你没有骗我,说你只是刚好恢复记忆回家,说你没有拿走我的米缸?”
“我没有骗你!”他恼咆,没了一贯的冷静。
他的怒咆像是连锁反应,让米乃禄原就梗在胸口,不知是恼是悲还是怒的火焰瞬间找到出口,窜了出来。
“你敢说你没有骗我?!”她含泪指控。“你分明拿走了我的米缸!”
“是你给我的!”是阴错阳差,是误打误撞,怪得了谁?!
倒抽口气,米乃禄一向清脆的嗓音带着暗哑。“对,是我给你的,那么你现在可以还我吗?”
“……不”
“那么,你还要我怎么相信你?”她的心碎了,整个世界都毁灭了。“你垄断了药材市场,让我买不到药,可我爹还等着我救他的命。”不能原谅、无法原谅!她是那么信任他啊!
“我没有!”
“你还狡辩!”她眯紧了眼,泪水让她看不清他的表情,更看不见他的心。“你为何不承认,打一开始你就是蓄意进入我家?!”
世君临即使原先不像她所说的那样蓄意,却也没有办法反驳,要不是他碰巧失忆的话,也许他真会差人用同样的方法得到夜光米缸。
“你为了得到米缸,假装失忆混进我家,得到我和我爹的信任,而且……你囤积米粮,还要我爹改种青稞,不就是打算要独霸米粮的市场?!你根本打一开始就图谋不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