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命相抵?”心底爆出一阵恶寒,从脚底逆冲上脑,丹禾思绪顿时一片空白。
那个疼她、宠她也爱她的男人,就要消失了?就像老爷离世一样,往后不管她再后悔、再想念,都不可能再出现?
不……不!不可以,她无法接受这种结果!
“一命抵一命很合理,是不?”宋元熙看见她脸色大白,这才稍稍收敛起坏心眼的态度。
“可、可是,现在谁都没有拿出证据,证明真是三爷杀了那个花娘。”像是要得到援助似的,她不断看向闷不吭声的尹子莲和尹少竹。
宋元熙叹口气,“丹禾,多年前,于棠也曾经为了抢夺花娘而与人大打出手,如今为了同样原因而置花娘于死地,也不是不可能。”
“三爷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
“他如果不心狠手辣,又怎会在醉后亲手勒死花娘?”
“他如果够心狠手辣,就不会留在现场不走,早就应该将花娘毁屍灭迹!”她根本不相信宅心仁厚的尹于棠会做出如此天理不容的歹事。
宋元熙激赏地看着她。“听起来是没错,但总要有法子可以证明,是不?”
“那么,不知大人可否先让三爷离开大牢?”她思绪缜密,已想好因应之法,现在她唯一挂念的,就是牢里的那个男人。
“你说什么我就答好,我这个知府大人不是做得太窝囊了?”
“大人和大少爷一块长大,和尹府的渊源极深,再加上大少爷的解元身份,难道大人就不能卖个面子给大少爷?”她柔声道。
宋元熙在未上京赴考之前,她已在尹府与他见过几次面,虽觉得他是个亦正亦邪的人,但对于有深厚感情的尹府,他必定会伸出援手。
他不置可否地扬笑。“可以,但需要一个担保,换个人关进去。”
“我。”她想也不想地回道。
“你不行。”
“为什么?”
“你还问我为什么?你是于棠的谁?有何身份顶替他?”
丹禾直盯着他,唇一抿,豁出去了。“凭我是三爷决定迎娶的女子,凭我肚子里可能已经怀了三爷的孩子!”她粉颊烧烫,但事到如今,她已顾不了那么多了,先将他救出来,才能彻底解决问题。
她话一出口,现场三个男人全都瞪大眼,一个个错愕得说不出话。
“为、为何要这样看我……”众人的目光让她羞怯地垂下眼。
“于棠那畜生真的出手了!”宋元熙率先回神,极为不满地站起来,在座前来回急走。“那臭小子在几年前揍过我一次,还骂我肮脏污秽,只因我夸你漂亮,将来必定是个美人胚子,想不到他竟然直接就把你给吃了,简直是下流无耻!本府决定,直接判他斩立决,立刻行刑!”
“……嗄?”她面色惊惶,急忙对尹子莲求救。
“元熙,别吓她,免得于棠一火大,又揍你一顿。”
“我现在可是知府大人,再揍揍看,信不信我把他永远关在牢里?!”宋元熙话中杀气十足,半点玩笑意味都没有。
“也无妨,到时候丹禾会天天送伙食给他。”尹子莲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哼!想送伙食,得先哄我开心。”
“元熙兄,别说了,丹禾生气了。”尹少竹好心提醒。
宋元熙横探一眼,瞧见了丹禾寒厉的脸庞,那美眸更显锋锐,俏颜冷若冰霜,教他不禁又叹气。
“就说于棠那家伙真的很卑鄙。”把小丹禾带在身边,让她从小就只看着他,就算他是不成才的混蛋,她眼中还是一样只有他啊。
先不管他这个知府大人在外的名声如何,但好歹对于尹府他是极为感念,正因为如此,才会一知道于棠出事,便先联络尹家兄弟,还顺便压下了消息,这么做,还不足以显示他的友好?
“不知道知府大人现在要如何处置三爷?”她挺直背脊,眸色犀利地瞅着他。
宋元熙看了她一会,懒声说:“不如这样吧——”
***
辟府大牢潮湿阴暗,唯有石阶下的狱卒桌上有着两盏烛火,映照出牢里的脏污。
下了阶,宋元熙将一盏烛火交袷丹禾。
“往这里直走,你就会看见他。”
“谢大人。”她恭敬福身。
“别忘了咱们的约定。”
“丹禾谨记在心。”话落,她拿着烛火直往牢道深处走,迎面而来的是浓重的腐霉味,教她不禁皱起眉头,更加心急的想要找到人。
她快步往前,果真在牢道尽头看见了让她心心念念的男人。他盘腿坐着,双眼直望着她。
“……三爷。”她轻唤。不过是一日未见,却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你怎么来了?”尹于棠走到牢栏边。
“我来见三爷。”见他发丝凌乱,衣衫发皱,她就觉得心好痛。“知府大人说我可以带你回去。”
“……”他垂下眼,轻扯着唇笑了。“我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这么狼狈,竟然一觉醒来就在牢里。”
丹禾沉拧着眉。虽说他并非心高气傲的公子哥,但面对这样的舛变,也是够他受的了。
“算了,没关系,我不会有事的。”他笑得云淡风轻,仿佛对案件毫不担忧。事实上,这事要解也不困难,只是他现在心头正乱。
这一两天内发生太多事了,一想到自己玷污了她,想着她说的每句绝情话,再见她站在面前,他就觉得自己真如她所说的,像极了禽兽。“你回去吧。”
“……我不懂三爷的意思。”
“反正,应该晚一点大人就会放我回府,你没必要特地走这一趟。”他打算要到他处避个几天,让自己彻底冷静,找出案情症结。
“事情才没那么简单!”她蓦地大吼。“迎春是世子看重的花娘,如今死在你手中,世子已向知府大人施压,你真以为你可以在这里高枕无忧,时间一到,就得到自由?!”
尹于棠微扬起眉,有些错愕。
他是尹家的一员,就算真犯了死罪,在无法罪证确凿的情况之下,即使是王爷世子施压,知府大人也不得押下他太久,这事情她应该是知道的,然而她的反应却出奇的古怪,仿佛他已经被判了死罪……
到底是谁误导她?
“你被告知此事时,大哥和二哥在场吗?”他不禁问。
“两位爷儿自然都在场,全都为了三爷的事焦急着!”
尹于棠搔了搔浓眉,更觉其中有鬼。
知府大人和大哥交好,要是真的事态严重,大哥必定会以解元身份介入审案,所以根本不需要担忧他会被栽赃入罪,只要找出凶手,就能够还他清白,所以这事……真的没这么严重啊,为何她还能如此误解?
还是说,谁……故意让她误会了什么?
面对爱情,也许他是像木头,但除此之外,他可精明得很。
“三爷,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发呆?!”丹禾光火地低骂,“快点,跟我一道走,等离开这里之后,咱们再思索对应之道。”
尹于棠无奈地垂下眼。他哪里是在发呆?只是在想事情罢了。“丹禾没有必要为我这么焦急,毕竟——”
只听她沉声打断他未竟的话。“丹禾可以告诉三爷,就算拿我的命去换,也要换回你的清白!”
他愣了下,笑得苦涩。“你没必要为尹府做到这种地步。”傻丫头,就是这么窝心,才会教他一直舍不得放手。
“这不是为尹府而做,而是为你!”
“为我?”他直瞅着她,像是意会了什么,轻勾起唇。“也对,我怎会忘了你向来是个有恩报恩的人呢?”
“不是恩,是爱!”她又吼,粉颊烧烫。
尽避只是先骗他出去的权宜之计,但她现在说的也是肺腑之言,所以无法不感到羞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