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不等她说完,曾松帘直接告诉她最有可能的结果。“不过基本上应该不太可能,毕竟他失去记忆是人为因素,而非心因性或是遭受撞击。”
“真的吗?”
“是我执的刀,我很清楚,当年为了要将肿瘤完全割除掉,所以我下深了一厘米,可谁知道多那一厘米,他的记忆就全都没了,庆幸的是,他并没有因此丧失活动能力,体内还是残留着条件反射。”曾松帘勾笑安抚。“你在外头等一下,我去看看他。”
蓝莓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目送他走近病床边,拉起帘子,隔绝她的视线,她才缓缓走出急诊室,在长廊上的椅子坐下,然后痛苦的叹了口气。
床上的男人恐怕绝对不会知道,每当医生拉起急诊室的围帘时,她心里的恐惧有多深。
第7章(2)
耳边窸窣的声响,让昏厥的卓兆宇昏沉的醒了过来,张开双眼。
“哪里不舒服?”曾松帘垂眼看他,笑问。
“我现在好多了。”他缓缓伸展四肢,准备起身。
“先别急着起来,既然都已经到医院了,就顺便检查一下。”
“不用了吧,我几个月前才刚检查过。”他一脸嫌恶,恨不得赶紧逃离这个充满消毒药水的冰冷空间。
他厌恶医院,小时候偶尔会出现某种幻觉,觉得自己一觉醒来是躺在太平间里,过度冰冷的空气,让他浑身更不对劲。
“再检查一次也无妨,总是要让有梅安心一下比较妥当。”
“……有梅?”
“不就是你的前……”曾松帘蓦地察觉自己说得太过顺口,赶忙踩煞车,然而卓兆宇却已经充满疑惑地眯起眼。
“我的前什么?”他缓坐起身,直盯着他。
他听得很清楚,曾叔刚才说的是有梅,并不是蓝莓。
“没什么。”虽不知有梅为何要他别说出她的身份,但既然受人之托,他当然要做到这一点,死命否认就对了。
卓兆宇静静地注视着他,突地浅勾起笑,“曾叔,小悦在外头吗?”
曾松帘想了下,认为是洪有梅不知何故改了名字又回到他的身边,便点头。
“是啊,她在外头,很担心你呢。”
“你有跟她聊几句吗?”他笑意不变地问。
他认识曾叔太久太久,久到甚至曾经戏弄过他这个老实人许多次,而好脾气的曾叔连发脾气都不会,所以,想要套他的话……实在太简单了。
“有,她希望我替你安排住院检查。”
“有必要吗?”
“我认为检查一下也无妨。”
“除此之外,她没跟你说什么?”
“没有。”
“连跟你自我介绍都没有?什么时候她这么不懂礼貌了?”他状似不悦地微皱起浓眉。
曾松帘见状,怕自己没把话说清楚,会害得小两口吵架,赶忙解释,“有,她有跟我介绍过,不然我怎么会知道你说的小悦是谁?”
“是啊,小悦是谁?”
“嗄?”曾松帘一头雾水,就如每回被他恶作剧之后。
“曾叔,我老是很怀疑,像你这样个性的人,到底是怎么在医界的斗争里头顺利存活下来的。”卓兆宇支手托腮,一脸感叹,然而感叹也不过只在瞬间,他脸色随即一凛。“曾叔,在外头的她,到底是谁?”
“就这样回家?完全不需要检查?”
蓝莓在外头等待半晌之后,竟见卓兆宇脸色沉冷,不发一语地往外走,她急忙抓着曾松帘问,却见他脸色尴尬地摇了摇头。
“他不想检查。”
“只是这样?”他不想检查就算了,怎么会连理都不理她?
曾松帘支支吾吾,正不知道要怎么应对,刚好护士急声唤他,他逮着机会,头也不回地跑了。
问不出所以然,蓝莓认定问题出在卓兆宇身上,于是快步跟上他。
坐上车,看他不发一语,眸色冷郁地看着窗外,她心头一顿,知道他情绪恶劣中,于是便乖乖地不吵他,小声吩咐司机开车回家。
只是一路上,她不停揣测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会教他脸色转变如此之大?
是曾医生说了什么?还是兆宇知道了旧疾复发?
两种状况都令她感到棘手,连发问都万分困难,就怕不问没事,一问就出事。
而且……她偷觎了眼身边人,只见他依旧挂着生人勿近的脸色,她想了想,还是暂且放弃追问,免得惹他不开心,影响身体就不好了。
于是乎,回家的路上,两人完全没交谈。
一回家,卓兆宇就把自己关进房里,吊诡的举止虽让蓝莓心中警铃大作,但她也不敢胡乱试探,只是在外头等了好一阵子,才抱了一箱东西到他房里,一会儿又端来一壶已经烧滚的花茶。
“那是什么?”见她进房,卓兆宇淡声问着搁在床边的箱子。
“里头都是一些花茶材料和茶壶杯子。”她很大方地打开箱子。“是我刚刚请我店里的店长帮我送过来的。”
卓兆宇瞧见她搁在箱子里的琉璃花茶杯,没再多问什么,闭上眼,嗅闻着空气中令他厌恶却也怀念的矛盾气味,回想着方才曾叔说的话——
“她是洪有梅。”
“……她是洪有梅?”他不禁攒眉想着爷爷将一笔土地赠予她,又是琉璃工坊登记订制琉璃花茶杯的人……
“你刚刚说,她是我的前什么?”
“……前妻。”曾松帘见他双眼瞪大,赶紧解释,“也许不能说是你的前妻,毕竟你们结婚并未公开仪式,又没有登记,所以不能算是已经结婚。”
他缓缓地闭上眼,感觉一阵阴雷朝脑门打下,痛得他紧缩着眼。
曾叔说,他们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又说他们感情融洽,他向来只听她的话,能押着他上医院的人唯有她……
这么说来,一切都合理了,不是吗?
他体内的条件反射在面对她时,表现得最猛烈,仿佛是最深刻的印记,尽避他已经遗忘,但是身体却还记得她的存在,还是能因为她而有所反应,就连他的心也一样。
只因他们相处了十几年,也难怪她可以将他模得这么透了。
“你在笑什么?”
细软的嗓音传来,张眼看见的是她恬软的笑,卓兆宇内心五味杂陈,为了找到心动的理由开心,却也为了解不开的谜团烦躁。
“我笑了吗?”他还笑得出来?肯定是在嘲笑自己。
“嗯,在笑什么?”她坐在床畔,已经替彼此斟好两杯茶,搁放在小茶几上。
“笑……”卓兆宇勾唇笑得自嘲,余光瞥见箱子里流动光痕的琉璃花茶杯,状似漫不经心地提起,“对了,洪有梅是个怎样的人?”
蓝莓唇角的笑意僵住,有点不自然地拿起花茶杯喝了口茶。
“你怎么突然提起她?”稳住心绪之后,她小心翼翼地注视着他,继续喝花茶安抚情绪。
“我原本以为洪有梅是爷爷的情人。”
她冷不防喷出一口茶,赶紧抽出面纸擦拭被她溅湿的茶几。“你、你怎么会这样联想?”
爷爷的情人?
“很合理,不是吗?如果不是爷爷的情人,为什么爷爷要将私人土地赠与她?如果不是爷爷的情人,爷爷为何留下洪有梅订制的琉璃花茶杯给我?”他说着,直睇她的反应。
“……”她擦着桌面,不多做解释,打算引领他往错误的方向继续联想。
毕竟他不知道真正的洪有梅到底是多大的岁数,更不知道洪有梅和他之间曾有过怎样的情缘。
卓兆宇拉开床边矮柜的抽屉,取出他搁在里头的琉璃花茶杯。
“这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爷爷留下的琉璃花茶杯。”他拿着摆放在她箱子里的茶杯身旁。“你看,这像不像是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