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以为是自己吃得太快,让他吓了一跳,不禁说:“因为我小时候待在育幼院,怕没得吃,就吃快一点,结果还是比不过那些大哥哥大姐姐。”说到惨澹童年,她忍不住叹息。“后来,等到我年纪大了点,那些大哥哥大姐姐离开育幼院了,我终于可以当老大,本来应该可以吃很多的,可又不忍心那群新来的弟弟妹妹吃不饱,所以啦,我还是继续饿肚子。”
“……你在育幼院长大?”
“嗯。”她压根不忌讳说出自己的身世。“我八岁才住进育幼院的,要不然在八岁之前,我也是天之骄女呢。”
八岁以前的记忆有点模糊了,但是她记得自己很快乐,因为她有疼她的爸爸和爱她的妈妈,她备受呵护,无忧无虑,却不知不觉成了孤儿……
“你待在哪家育幼院?”像是想到什么,他淡声问着。
“天主恩育幼院。”
卓弁贞浓眉微扬。“那里的待遇很差?”
“也还好,只是在那里的孩子大概都正值能吃的年纪,也不是吃不饱,而是因为很多人一起吃,大伙就会拼命抢。”她说着,回忆着,笑了。“我十八岁离开那里,现在还有点想念那时候的生活呢。”
好久没回去走动了,也许哪天找个空闲,应该回去一趟。
“是吗?”他想着,长指在桌面轻敲。“既然你是孤儿,为什么身上会有那么高价值的手链?”
听出他的疑问,她不禁皱了皱眉。“我不知道,家里出事那年我才八岁,根本不清楚是什么状况,只知道最后拿到那条手链,我跟你说真的,虽然现在没办法证实那是我的手链,但那真的是我爸妈留给我的。”
卓弁贞直睇着她,想了下,又问:“对了,现在修复的进度怎么样了?”
“还在找水晶。”
“这么慢?”要不是那条手链上完全没有设计落款或者是店号,他是不会随便将它交给非专业者处理。
“你以为这是很简单的事吗?”她有些不快,觉得自己的能力被怀疑。
“会不会被人趁机独占?”
她扬起尖细下巴,瞪着他,恼道:“收回去!”
卓弁贞扬起好看的浓眉,看着她因怒气而喷火的美眸。
那神情,像是受到不平待遇,忿忿难平。
他问得毫无恶意,只是担心工坊的人会不会手脚不干净,并非暗指她会独占,但瞧她像被激怒的猫儿炸毛似的武装示威,让他觉得相当有趣。
不知怎的,那份收敛多年的坏心眼,在面对她时,总是会不经意地溜出来。
“我确定那是我的手链,但是因为我现在没有证据,所以不可能私自占为已有,我会等到自己可以提出证据的时候,再将属于我的东西要回来!”
“既然是你的,为什么会在我手里?”
“我怎么知道!我的手链不见了!”她气到超想翻桌。
她向来问心无愧,行事光明,最恨人家栽赃她。
“什么时候不见?”
“大概在五年前吧。”
“……五年前?”他敛睫忖着。
五年前,不正好是静涔拿着手链到公司找爷爷的时候?
似乎有点太过巧合了。石静涔亦是来自于天主恩育幼院,五年前到来,再加上石榴说的某些事,似乎与他所知吻合,种种线索都在告诉他,眼前的石榴才是真正的小包子。
但是,经过这么多年,他根本认不出小包子长什么样子,又如何确定谁才是真正的小包子?
真是的,怎么疑点多到让他不得不注意……
“啊——”突地,细软的嗓音严重分岔,异常凄厉,分外凄惨,随风远扬。
第3章(1)
路边人潮被石榴吓得如临大敌,退避三舍,唯有卓弁贞八风不动,直视着她火速后退的惊恐模样,那犹见天敌的骇惧,教他不禁微扬起浓眉,缓缓低头,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瞧见离他一公尺外的黑色大蟑螂。
他轻“呀”了声,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正要嘲笑她一番,却见她头顶上又出现飞天大蟑螂。
知道她怕,所以他很好心地用手指着她的头顶。
面临惊悚恐惧的石榴一双猫眼吓得快要凸出,一见他的动作,快速地往上一看,随即拔腿狂奔,而且是朝他奔去。
“快点走、快点走!”她紧抓着他,完全忘记几秒前,两人闹得有点不愉快。
但是,千万别以为她是好心要抓着他一道逃难,纯粹只是因为他不怕“强哥”,有他在,他可以保护她,二来又可以当挡箭牌。
“去哪?”他久未出现的恶劣一面,在目睹她的惊慌之后,从封印的角落里冲开一角,慢慢涌现。
“去、哪?”啊啊,她快疯了,他为什么还可以这么正经?“随便都好,先走!”
“我还没付钱。”他凉声说。
“等一下再付啦!我跟老板很熟!”她开始歇斯底里,紧抓着卓弁贞要走,岂料他却像是生根的大树,任凭她推拉,就是动也不动,眼看“强哥”群聚,在极度惊慌之下,她甚至可以在嘈杂的夜市里,清楚听见蟑螂振翅飞翔的声音,她开始爆出冷汗,浑身无力,眼前一片花白,耳边出现耳鸣,严重地影响她的心跳,还有她的情绪,导致她——完、全、失、控!
“啊啊!你混蛋!x的!做人一定要这么贱吗?帮一下会死啊?快点跟我走,快点快点,我求你,我拜托你……快快快快快!他x的,你死人啊,动都不会动!”
拉不动,推不动,面对不对她伸出援手的男人,石榴开始又踢又打,小脸皱起,五官挤成一团,却还能精准无误地开口飙国骂。
卓弁贞戏谵的心情在她一串失序的飙骂之后,高涨到无以复加的地步,然而,当瞥见那张皱成一团的包子脸时,心头却是一震。
浓眉沉沉地下压,双眼紧闭出如包子般的皱褶,小嘴噘成酸梅,在这种情况之下还能张口骂人,这样的绝技,他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识过。
二话不说,他一把将她打横抱起,三步并两步跑,带着她逃离蟑螂聚集地。
一到停车位置,他快速开车门,将她安置到副驾驶座上,才赶紧坐到她身旁,侧睇着她,她始终垂着脸,肩膀不住抖动。
“只是蟑螂而已,没必要哭吧。”看着她,心底其实是有一点点的内疚,他没想到她怕蟑螂怕到这个地步。
“谁说我哭了?”她横眼瞪去,猫眼猩红。
“……你没哭?”
“有什么好哭的?不就是强哥逛大街!”她吼着,像是企图飙高音缓住暂时还难以回复正常的心跳。
“强哥?”谁?
“小强啦,没听过喔?”尽避已经逃进安全地带,但过度受惊导致她如惊弓之鸟,不断地注意着周围环境,口气冲得要命。
卓弁贞闻言,不禁失笑。“有必要尊称它为强哥吗?”
“尊敬它一点,看它会不会离我远一点,不要老是有事没事就在我身边打转,我跟它交情不好,一点都不想跟它聊天博感情!它最好能有多远就滚多远,老死不相往来!”
她说起话来连珠炮,一双猫眼戒备地注意四周,那模样和嘴脸,教卓弁贞不禁笑趴在方向盘上。
“你笑什么?还不是你害的!要你走你还不走,你是故意的对不对?男人,你小眼睛小鼻子,欺负女人,你真不是男人,早晚遭天谴!”她狠话撂尽,俨然忘了她能够月兑离险境是谁的功劳。
她骂得浑然忘我,他笑得情难自禁,画面有点突兀,但卓弁贞却真的是打从心底放声大笑,并非他性情古怪,性喜挨骂,而是她的怒骂中带着不自觉的撒娇,半点杀伤力都没有,反倒是有几分打情骂俏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