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他说不出话。
“我喜欢你啊,有你这个知心好友陪着我东聊西聊,我每天都过得好快活,压根不想家。”阮招喜毫无心眼地道,没发现眼前人因为她一句喜欢而眯起眸。
他观察着她,注视着她,确定她眼中并没有男女之情,只是纯粹喜欢一个人,感觉就像她喜欢一只猫或狗差不多的感觉。
“不是因为升上总管才快活?”他哼笑,为自己无端揣测她心思的做法感到可笑。
“唉,这也是啦,可是你要知道,知己难逢啊,天下这么大,想在茫茫人海里找到一个与自己心思相同的人,不知有多难呀。”她抬眼直睇着他,第一次在这么清醒又明亮的状态下看他,总觉得他眉骨立体,乌瞳沉邃得像是星子,厚薄适中的唇总是噙着似笑非笑的邪味……“小双子,我突然发现你长得真好看!”
眼前的他五官出色,虽然偶尔感觉深沉,带点邪味,但举手投足之间总有股说不出的气质,文雅中偏又带着几分霸气。
青羽闻言,微扬起浓眉,唇角微勾。
“真的耶……你要小心一点,千万别从后宫六大主殿经过。”她很认真地告诫他。
“为何?”
“因为你长得太祸水了,肯定会被那群宫女给拖进殿里吃了。”就连她都得要想办法逃离,更遑论是他。
听完,他不禁放声大笑。
阮招喜傻愣地瞅着他因笑意而更显俊魅的眉眼,几乎看傻了,她目不转睛地直盯着他,直到他止住笑,她还无法收回视线。
青羽同样直勾勾地看着她。怎么会有个姑娘可以爽飒无心眼,一方面却又能八面玲珑的待人?
是不是因为她没打算利用他,所以才对他毫无防备?那么这样的态度,会因为有日教她发现他是皇上而有所转变吗?
不知为何,这样的假设教他胸口发闷。
“怎么了?怎么不笑了?”瞧他脸色转沉,阮招喜不解地偏着螓首问。
他笑起来简直是风华绝代,已经不是祸水两个字能够简单带过了,害得她没来由的心跳加快。
“……你再说点事让我笑。”
“这有什么问题呢?你呀,打我头一次见你,就老觉得你笑得很不用心,老是要笑不笑,有点阴沉又有点心眼,多不痛快,要学我,做人要快乐,把握当下的快乐。”
说着说着,她突地咧嘴哈哈大笑,因为笑得太突然,青羽有些模不着头绪。
“笑啊,跟着我笑,干么一定要有好笑的事才能笑呢?我一瞧见你,心情好就想笑,一看见这梨壶殿这么漂亮,我也会想笑啊。”
“你拿我跟梨壶殿相比?”
“反正都一样,想办法让自己想笑,是真正开心的笑,这样就好了,很简单的。”
“是吗?”
“当然,我不是光看着你就笑了吗?”
看着她粲笑如花的粉颜,青羽心头有股陌生的悸动,温暖的暖流充斥心间,教他无端生出一股冲动,想要紧紧地拥住她——
“招喜!我听见你的笑声了,你肯定在这附近对吧?”
外头突地传来尖细的叫唤,教阮招喜倏地跳了起来。“糟了!我忘了正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不过四更天罢了,你急什么?”
“四更天?”她瞪大眼,嘴巴张得都可以塞下一颗鸡蛋了。“完了,今晚我答应人家要去夜巡的!”
他蹙眉。“你现在都成了敬事房总管了,还替人当差?”
“唉,没人会嫌钱少,对不?”她快快起身,一脸抱歉。“抱歉,小双子,我得要先走了。”
见她要走,不假思索的,他探手将她扣住。“他出多少?我给双倍。”
岂料她眼睛压根没发亮,还皱起眉。“小双子,咱们做人是要讲诚信的,说到要做到,这不是谁出价高低的问题。”
“一两!”
“就跟你说不是钱的问题,再拿钱压我,小心我翻脸!”没礼貌,真以为她见钱眼开吗?
“十两!你说给了十两就愿意为我做牛做马的。”
阮招喜无力地闭上眼,觉得自己快被钱给压得喘不过气。“不如这样吧,看你想做什么,咱们约明天好不?”
“我要现在。”他想要紧紧抱着她,填补不曾发现过的寂寞。
她突地噗哧一笑。
“你笑什么?”
“我说小双子,怎么你现在像个执拗的娃儿?”简直和她弟弟有得拼!每回她外出攒钱,从善总会抓着她,不放她出门,教她不舍却又不得不暂时搁下他。
“……你敢说朕……说我像个执拗的娃儿?”他不悦地眯起乌瞳。
“不然这样吧!”她转动脑袋思忖。“明儿个我打算要出宫回家一趟,你说你不曾离开皇城,要不要我带你到城外走走?”
“你可以自由出入宫廷?”青羽乌瞳依旧眯着,开始怀疑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我有门路,就看你想不想跟。”她笑,轻轻拉开他的手。
“如果你想跟,明晚掌灯时分在这儿碰头。现在我非走不可,下次我再陪你聊晚一点。”
她也想要多待一会,可是有时总是身不由己。
目送她离去的背影,青羽浓睫垂敛,视线落在刚刚扣住她手腕的掌心,指上仿佛还残留着她腕间的细腻,教他奇异的有些心神动摇。
第4章(1)
翌日掌灯时分,阮招喜安排好皇上至哪个后殿后,随即带着令牌和青羽出宫。
两人从南定门离开,沿着天街出宫,走在直通外城墙的定天路上。
“往这儿走,我先回家一趟。”
定天路分开东西两边,城中与定天路交叉的隆天路,将皇宫以南分为四个区块,东北处为官宅和富宅区,东南则是勾栏区,西边全都是关于衣食住行育乐的各式铺子,夹杂着一般房宅,而她家就是在西北区块里的白桦胡同。
“我饿了。”青羽淡道。
阮招喜闻言,停下脚步瞪他。
“先找个地方用膳,我请客。”青羽长发束起,一身常服,外搭一件样式简单的外袍,懒懒地看着同样束起长发,身着简素青衣的阮招喜。
“走吧。”阮招喜二话不说地道。“小双子,你身上带了多少?”
“……约莫百两。”
她再次定下脚步,缓缓回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为什么有那么多银两?”
“我存的。”
“有没有搞错?御膳房的差事有这么多油水可以捞?”天啊,她到底是待错地方,还是根本收费太便宜了?“小双子,你老实说,你是不是都偷偷把御膳房的伙食卖到宫外?”她凑近他小声问。
青羽额角抽颤。“你可真会猜。”难道她的脑袋里头想的只有这些吗?
“真的是!”她扼腕极了。“早知道我就要主子帮我安排御膳房才对。”
“你说什么?”
“没什么。”她转瞬间又笑眯了眼,踮着脚将手朝他肩上一搭。“走,既然你身上带那么多钱,那咱们就到京城第一楼——震天楼!”
说完,阮招喜便如识途老马般钻进巷弄之间,在人潮缝隙里钻来钻去,就当她快忘了后头跟了个人时,蓦地被握住了手。
“你这么饿?”青羽面露不悦。
“不是饿,而是习惯了快走。”
“下次再将我丢在后头,瞧我怎么整你。”
“……哇,原来你的脾气不太好耶。”似乎相处久了,本性就慢慢模透了。
“那倒是,尤其在你丢下我时。”这会教他光火。
“好嘛、好嘛,我答应你,下回不管怎样,我都不会丢下你,好不好?”她压根没将他的火气看在眼里,完全是哄娃儿的口吻。
“你最好记得承诺。”他哼道。
“我记住了!”她哈哈笑,由着他牵着手,最后两人来到一家食堂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