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招喜跪伏在地,毫无反应。
青羽微扬起眉,身后的冠玉立即意会地向前查看。“清醒!”
阮招喜蓦地抬起头,一脸睡眼惺忪地看着冠玉。“呃……你是?”哇,好冷啊,这是哪里呀?还没回过神的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猛打哆嗦,摩挲双臂。
“……皇上,他只是睡着了。”冠玉脸皮抽颤地回头禀报。
睡着?青羽眯眼狠瞪地上的人,只见他一听见皇上两个字,像是瞬间清醒过来,再度跪伏在地。
阮招喜在心中惨叫。天啊,他居然跪伏在地睡着了!
可有什么法子?他为了广进财源,替同袍担了不少差活,忙不过来只好少睡点,而少睡点就让他随时随地都想睡,不过,他没想到自己可以厉害到在露华殿外睡着就是,更糟的是,还睡到被皇帝老子发现……现在是怎么了?老天在整他吗?
“皇上恕罪。”他呐呐道。
见他瑟缩着身子,冻得十指都泛着青紫,青羽火气消退了些。
“抬头。”他命令。
“奴才有错,不敢冒犯龙颜。”紧贴着地面,阮招喜打定主意不抬头。
常总管吩咐过,若是不慎惹恼主子,绝不能抬头看主子,要是主子心情不悦,随口赐死可是常有的事。
娘还等着他孝敬,他的香囊也还没找到,后谢还没收,怎能死在这里?
“那就继续跪!”
咦?听着渐远的脚步声,他哭丧了脸。
今天真的不是他的好日子……
青羽回到朝元殿批阅未完的奏折,突地听见外头的声响,不由抬眼看向殿外,只见雪片如絮,漫天飞扬。
垂眼忖了下,想起昨晚那小太监一语说中他的心思,黑眸流转间,他下意识出声。
“冠玉。”
“奴才在。”站在他身后的冠玉垂首应着。
“叫他回去。”
壁玉微愕地看了眼主子的背影,随即敛色。“奴才遵旨。”
第2章(1)
翌夜,朝元殿内烛火同名,传来细微声响。
“臣以为,丽妃之死应是出自于血砂。”
坐在案前,身着龙纹锦袍的青羽长睫垂敛,叫人猜不出思绪。“血砂?”
案前站着两人,一是太医,一是右都御史。
“血砂乃是用曼陀罗华的根磨粉,加上朱砂和各式香料而成,长期戴在身边,嗅闻其味,便会对身体造成毒害,可是……”太医站在案前,回答得战战兢兢。
“如何?”
“丽妃的死确实是因为血砂,只因她的心肺皆有毒色,可是,却不见毒色浸骨的现象。”
“那又如何?”青羽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似乎对丽妃之死并无太多感觉。
“那就代表着丽妃并非是食入血砂而死。可若说是佩戴在身边,那也要费上几年的时间才会致命,就毒物入骨之貌看来,尚不足以使丽妃丧命。”说到最后,太医自个儿也不解,话说得更加模糊不清了。
“所以你是要告诉朕,丽妃之死是个谜?”他哼笑,乌瞳淡凝邪魅。
“太医,朕要你验尸确实死因,到头来你只找出她因何物而死,却无法确定她是如何使用毒物而死,这要朕如何追查?”
丽妃一死,殿内所有宫女,甚至接触过的太监、嫔妃一律都押入大牢候审,而当日所用的膳食碗盘,甚至是飞絮殿内的香炉、软被织品,也全数送到太医馆化验,却毫无头绪。
如果连她如何使用血砂都不知道,又要如何从中抽丝剥茧?
“皇上恕罪,臣愚钝不才,无法确知丽妃究竟如何服下血砂。”太医颤巍巍地跪下双膝。
青羽垂眼不语,状似寻思,神色高深莫测,好半响才轻声道:“可差人查清此物从何而来?”
“回皇上的话,血砂是宫外之物,曼陀罗华也不是禁物,在民间极容易得手,此线难以追查……”
“饭桶!”青羽重咆,眯紧的乌瞳迸裂危险气息。
“皇上恕罪!”太医吓得紧伏在地。
“恕罪?每个人都只会要朕恕罪,为何就不会想想在要求朕恕罪之前,放机灵点把事办妥?”他起身,一脚踩上跪伏在地的太医颈项。“说!是谁收买了你?让你把嘴锁得这么牢?”
他对丽妃没有情爱,甚至对太子也没有父子之情,当他失去这两人时,心里并没有太大的感受,一样早朝批摺,一面追查死因,为的只是想要揪出后头的凶手。
他无法容忍后宫的争斗一而再、再而三上演。
“臣没有,臣不敢,请皇上明察!”太医吓得面如死灰,动也不敢动地任由他踩。
“听着,给朕查,彻底地查,就算把整座京城都掀开来无妨,朕就不信半点蛛丝马迹都没有。”话落,青羽垂眼笑睇着他。“如果连半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朕就抄你全家!”
“臣遵旨、遵旨!”太医一听,吓得魂不附体,不断叩首。
“右都御史,可有太子下落?”青羽横颜睐去,噙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笑。
“臣尚在追查!”右都御史硬生生地抽回视线,不敢去想象太医的下场会不会是往后自己的下场。
“还在查?”青羽冷笑。“是不是要查到太子化为白骨,才要捧着白骨回来,让朕送入皇陵?”
“臣立刻遣派宫中侍卫沿皇城严密搜查!”右都御史翠膝跪下。
“五天,朕再给你五天的时间,要是找不到太子下落,你也不用找了。”他神色冷惊,声薄如刃。
“臣遵旨!”右都御史立即领命而去,动作快得像是落荒而逃。
“滚出去!”青羽一脚踹走太医。
太医连滚带爬地离开朝元殿,霎时,殿内只余盛怒的青羽,和静默不语的随身太监冠玉。
百定皇族子嗣微薄,并非因为后宫不兴,而是因为后宫为了皇储之位,绞尽脑汁地斗争暗杀。
他之所以会当上皇帝,是因为他是唯一在斗争中活下来的皇子,所以他早就决定只要一名子嗣,岂料后宫恶斗就像是冤魂不散,再次缠了上来,而他一时间竟无法可施。
从小伴在他身边的冠玉知他心思,也不开口,只是静静站在他身后,等着他平复心绪。
“三更到。”
直到听到更鼓房的太监打更报时的声音,青羽才微微抬眼。
“三更天了?”
壁玉轻声回道:“回皇上的话,是三更天了,皇上要就寝了?”
青羽看向殿外,一会轻唤,“冠玉。”
“奴才在。”
“备份夜宵和蛋酒。”
“遵旨。”冠玉离去之时,停住,又回头,问得恭敬,“可需要再多备一份?”
微扬起浓眉,青羽似笑非笑地瞅着他。“冠玉,你想说什么?”
“奴才不敢。”他立即垂首。
“……不需要多备一份。”回到案前,青羽又把视线缓移到案上的奏摺。
约定,是那太监自己说的,他没答允,就不必守承诺。
壁玉看了他一眼。“奴才知道了。”
梨壶殿。
“哈!啾!”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后,阮招喜不断摩挲着双臂,在亭子里来回走动,嘴边不时吐出白烟。
“要死了,都四更天了,怎么还不来?”他细声埋怨。
他记着约定,在约定之时来到此地,却没看见小双子。
本来打算要走的,但又怕也许小双子是有差事耽搁了,又或者是下起雪雨不方便外出,教他迟了些,所以才耐着性子继续等。
谁教话是他说的,今晚见也是他约的,就算下起雪雨、工作满档,他也不敢迟了约定,既然人都来了,他当然得要继续等,就算等到天亮也要等下去,总不能落得一个背信之名。
只是——
“小双子,你要真敢不给我来,你就死定了!”火气还是有的,只因他现在又冷又饿又困,外加鼻水流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