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是怎么了?她不会在人前落泪的,但此时此刻,她偏是管不住泪水,感觉灵魂深处像是被盖上了一层纱,她的脑袋是清楚的,可她的反应是模糊的,她像是沉在水面,处在一种极为格格不入的状况里。
怎么会变成这样?她不能允许自己变得这么懦弱,这么没用。
范季扬闭了闭眼,觉得头好痛。他宁可待在公司加班加到死,也不要在家里陪她。
为了她,他回到台湾,搬回何宅,放下在国外分公司打下的江山,暂时顶替她的职务,才知道她的工作量多得惊人,忙得他日日加班,拖著酸痛身躯回家之后还得继续照顾她。
这种变化,是他想都没想过的。
瞧,叫她不准哭,她就不敢哭,颇符合他当年的鸿图大愿,但说真的,一点都不过瘾,心头反倒是闷透了。
“……对不起,我不是凶你,我向来这样的,你只是忘了……当我在放屁吧,别哭了。”
他软声哄著,对她招了招手,她迟疑了下,移动了脚步,却还是坐在离他最远的角落。
范季扬眼角抽搐,觉得好无力。
吕竞到底死到哪里去了,为什么要把她丢给他?!要是她等一下不小心被他给掐死了该怎么办?
“我很可怕吗?”他问得无奈,同时努力地扬起笑。
是的,自从她得了这个混蛋记忆障碍之后,她变得怕他,甚至极度不愿意和他独处,可天地为鉴啊,他也不想,只是何夫人以想要她早点恢复记忆为由,要让她最熟悉的人陪伴,藉此刺激脑部,让他不得不相随。
何瑞芽想著他的问话,很认真地思考的模样,让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对了,你刚才叫我要做什么?”算了,他不想要知道答案了,自动Pass,当他没问。不要告诉他,她刚才在那边你你你很久,现在也忘了刚才到底是在“你”什么。
她清灵水眸微转,显眼的五官皱成一团,用很轻很轻的气音问:“你到底是谁?”他长得挺好看的,但是表情好凶恶,她好害怕。
×的!到底要问几次才爽?!“我是范季扬,音同很犯贱的犯,你给我记清楚!”不要再问了!范季扬跳了起来,像只严重暴走的斗鸡。
问问问,她到底要问几次啦!
昨天不是才问过吗?!难不成要他每天起床时自动走到她房间自我介绍一次,每晚临睡前再补上一次,好让她把他的名字完全敲到心间里?!
有没有搞错啊?!
她把他欺凌到那种地步,如今,她一句简单的“你是谁”就想要把过往仇恨一笔勾销吗?
把他给忘了,他的冤屈向谁讨?!
“哇哇哇~”接著她的,眼泪喷泉似的狂奔。
凶她~没人性,她长这么大,还没有人凶过她的呢。
“想哭的是我!”想比谁哭得大声吗?“啊~~”
他的辛酸和委屈啊,当初到底是为了什么苦撑著他努力到现在的?她竟把他给忘了、把他给忘了,他他他……快气死了!
想哭,就一起哭吧!
吕竞一踏进客厅,便教眼前的阵仗给吓著,想要偷偷模模地离开这块是非之地,岂料却被眼尖的范季扬一把逮住。
“交班!”范季扬揪住他的衣领,不容置喙地道。
“已经十二点了耶。”他很累捏。
“谁理你啊?!”范季扬粗暴吼著,幽深大眼泛著红光和水气。
×的!他真的想哭了。
要是她一辈子就这样了,他要如何是好?
吕竞叹口气,抓开他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走向何瑞芽,弯,用应付小孩子的口气说:“小鲍主,已经很晚了,我们上去睡觉,好不好?”
“喂,你当她是脑子坏了,变成白痴了吗?”范季扬不悦地回头瞪他。
别用那种口吻跟她说话!靶觉像她退化成幼儿了。她明明很正常,只是容易遗忘一些事,有点学习障碍而已。
“她现在脑袋不清楚,用哄的嘛。”
“她很清楚,她没问题,只是个性有点变了。”拜托,只是反覆性的遗忘,又不是真变傻了,也不是永远都不会好,干么还要哄她?“算了、算了,我带她上去睡觉。”
伸出手,想要将何瑞芽拉上楼,却见她躲到吕竞身后,而他伸出的手很尴尬地浮在半空中,指尖的那头无人回应。
“我带她上去好了。”吕竞见状,回身哄著,她立即蹦蹦跳跳地跟著他上楼。
“等等,你知道他是谁吗?”范季扬沉声问著,长指指向吕竞。
何瑞芽看了吕竞一眼,软声说:“他是吕竞啊。”回得万分理所当然,恍若跟他再熟识不过。
范季扬皱拧浓眉,懒得理睬心底那抹快要沉进地球核心的落寞,挥挥手,要吕竞快快带她离开他的视线。
客厅,瞬间静谧,他跌进沙发里,沉痛地托著额,揉著抽痛的额际,却揉不散心底的那抹痛。
他没有办法接受这种转变。
他宁可何瑞芽还是以往那个嚣张蛮横到教人想掐死的恶毒魔女,而不是一再把他遗忘的清纯佳人。
他曾经幻想过千万次,想著要怎么回报她以往的欺凌,要怎么让她尝尝当年她奉送的各种心酸,但是现在,就算永远没机会回整回去也无所谓了,他宁可她还是原来的她,继续欺负他也没关系。
只要她不要忘了他,不要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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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北京的运作模式,在明年一月会完成最后统筹和交通网接驳,至于在台湾东海岸的开发案……”
开发会议上,身为代理总裁的范季扬著手处理一件件正开发或开发中的案子。一开始会议颇为顺利,但当案子来到何瑞芽决策的东海岸开发案时,四处爆起窃窃私语。
嗯,说私语似乎不太恰当,因连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依我看,何总裁是聪明过头,在发生意外之前就傻了,竟想要开发东海岸那块毫无利用价值的山坡开发地。”有人讪笑著。
也莫怪他人如是说,毕竟他也特地去勘查过地形,想要打造东海岸的花岗岩,要费上的人力、心力和时间,实在不太符合市场机制。连他也不懂,她当初为何会想要开发那里。
他也绕到她出事的地点,就在公路旁,她就那样不知原因为何地掉落谷地。
想像那一幕,还是教范季扬心头刺了下,然而耳边的讪笑逼得他不得不赶紧收回心神。
“呵,是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吧,搞不好是故意来场意外,假装她是因为意外变笨。”有人没良没心地哈哈大笑,更有人很不怕死地附和起哄。
端看这会议上的气氛,就可以知道何瑞芽平时做人有多失败。
但这也怪不了她,再天才的人还是有罩门的,而她最大的缺点则来自于她无法圆融。
生活太封闭,太急著要长大,让她的人生只在家中和校园、公司之间来回奔走,她忙得根本没时间交朋友,怎会知道如何八面玲珑不伤人心?
哼,他能赢过她的,大概也只有这一点了。
“最好笑的是,居然换了个毛头小子当代理总裁,咱们集团里的人都死光了吗?”又有个大老如是说。
范季扬浓眉微扬,多想告诉他──可不是吗?
现在可是开疆拓域的年代了,要不是这些年轻人有著新颖想法跟得上世界潮流和脉动,替公司争取大笔交易,赚进花花银两,公司还撑得下去吗?像他们抱著那种死八股又守旧的想法,就准备乖乖领红利领到死就好,抢什么大位啊?
“瑞芽那丫头眼睛也真是瞎了,竟教个狼子野心,依我看,说不定这个家伙仗著几分俊秀色诱瑞芽不成,所以他就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