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允蕙目瞪口呆地看着曾好慈祥好慈祥地劝慰过自己的资深女老师扑到屏幕前与那一位飚泪老师抢起了麦克风。
易语戈似是已习惯了这种场面,表情毫无变化地找了个角落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水。过了半晌,他好像才注意到杵在眼前的那截木头,“呆站着做什么?自己找地方坐呀。”
“学、学长,”安允蕙还是没能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老、老师们平时都是这样的吗……”
“出了学校就是这样,”男子耸耸肩,“所以我一直不大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想当老师。”
听到自己被留用时还傻笑了一路呢,神经。
“……”安允蕙哑声承受了一会冲击,突地格格笑了出来,“不行了……我觉得他们真的好可爱哦!”啊啊啊!她决定了,以后也要做这么一个精神剽捍的欧吉桑老师!
“……”这次轮到易语戈短暂无语。实在搞不懂,这丫头身上单蠢的理想主义光芒是从何而来?
不过不知世事的大小姐他身边已经够多了。
他不置可否地喝口饮料,习惯性地伸手模烟,随即又想到什么地看了安允蕙一眼,把烟重又放回去。
那一晚,安允蕙在初始的错愕过后,很快恢复了常态,又蹦又跳地加入了老师们的集体大嘶吼中。而包厢里除了她之外的另一位年轻人,一直坐在角落,以极度忍耐的神情承受着那可怕的噪音。
聚会近尾声时,老教师们终于记起今晚的主角是谁,恢复了些许已崩溃得差不多的长辈神态,每人都对她说了一句嘉许鼓励的话。
“有小安进来,高级班的一群书呆子也活泼了许多呢。”
“对啊,他们还同我说安老师好可爱,没有老师架子。”
“哈哈,校长总算做了一件全然的好事,多招些年轻人增加活力才对嘛!”
哦?哦?是吗?原来大家都对她印象这么好呀?
没有啦,她只是一点点可爱,没有“好”可爱啦!
安允蕙心里嘿嘿笑着,面上却红着脸谦虚——有一半脸红是飚歌时憋出来的。
再多赞一些多赞一些,别人的赞扬就是她的生命动力啊!哦呵呵!
轮到易语戈作结时,他看她一眼,只说了一句:“以后教案还是要认真写。”
呜呜呜,学长最讨厌了!
第4章(1)
后来,还是这位讨厌的学长开车送她回家的。
因为在聚会尾声喝了几杯老师们的敬酒,安允蕙脑子有些晕浮,情绪也异样高涨,在高架桥上开了车窗趴在上面吹着飞驰的夜风,只觉惬意得很。
斜眼去瞟驾驶座上的男子,见他一手平稳地支在方向盘上,另一手不经心地把玩一个烟盒,微侧的面上两只若明若暗的眸子直视着前方。光影在那张无表情的脸上流过,在明亮的间隔映出刹那的清醒冷静,在此时酒意微醺的安允蕙眼中,简直如刀锋般锐利。
她懒懒开口:“学长,你是怎么学会抽烟的?”烟瘾很大吗?瞧他在KTV里就一直在玩烟盒了,忍到这时仍没采取行动荼害她的肺部,嗯嗯,算他还有那么一点绅士风度。
易语戈瞥她一眼,没有立即回答,看他略显不悦的面色,似乎在喝一声“酒鬼,闭上嘴睡你的觉!”或如实答话间斟酌。
半晌还是选了后者,“在外面时偶尔空虚,就抽上了。”
“哦……”可以理解,她有几个在国外的好友,多多少少都会有那种感觉。不过,学长真是坦白,多数人都不会向不熟的人这么说的,毕竟在许多人的眼里喝洋墨水还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
她哦了半天,没什么话好说,舌头又不甘寂寞,便眯眼斜着那张冷静得叫她刺目的面容道:“学长,你好清醒哦。”“废话,我又没喝酒。”
“哦?你为什么不喝?”
易语戈毫不掩饰地皱起了眉,瞪她一眼,“第一,我要开车;第二,我酒量不好。现在,给我闭上你的嘴!”
安允蕙撇撇唇,咕哝着“学长老是没耐心回答人家的问题”将头靠上了车窗。
“那是因为你话太多了。”不管是醉是醒都一样聒噪!
这么小声他都听得见?
她倚着车窗弯唇笑了一下,睫毛后似是合上的眼其实仍能捕捉到男子目不斜视的侧面。
说实话,她觉得……好舒服哦。不管是这风,这车,还是这个人,都令她无比安心。
往日那个安静穿行于校园的男生形象已远去了,连同她心里带了好奇又有些漠不关心的情绪。
现在坐在她身边的,是一个性格尖锐说话很直接的学长。可是,却也是个坦白的家伙,会帮助她,会送她回家,会捺着性子答几个漫无边际的问题,然后骂她话多。
如果她说,喜欢这个真实的学长多于以前那个飘忽的校园偶像,会不会很奇怪?
车子在高级住宅区的大门口停下,易语戈道:“你应该不至于醉得走不进去吧?”
“咦?为什么不开到我家楼下?”
他又用那种像是瞪人的锐利眼神睨了她一眼,“你同家人住一起?”
“对啊。”
“我不想被误会。”
听闻此言,本已在解车带的安允蕙停下动作,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学长你……”
男子猫科动物一样的利眼斜了过来,透出“我怎样”的睥睨意味。
“……你原来也看言情小说哦?”还是八点档?那种女主被人送回家就铁定让老妈从楼上瞄到的狗血剧情?
“你说什么呀?”易语戈的脸黑了下来,“我知道是因为我有两个堂妹的男朋友都是这么来的。”当他不知道三姑六婆的威力吗?否则凭那些堂妹千篇一律被家人保护到大的单纯性子,早晚会沦落到去相亲的地步。
这么夸张?安允蕙有些不信地推开车门,忍不住又回头问了一句:“可是学长你好像不是会在乎这种事的人哦?”“我不在乎,但有人在乎。”
她还待琢磨这句话的意思,易语戈已探身过来,关上她没合好的车门。安允蕙只好意思意思地道了声谢,得到几下敷衍意味甚重的点头,在进大门后,她回头看了一下,那辆黑色的车子还在那,略暗的车窗内有一点微亮火星。似是确定她已进去,车子打个流畅拐弧,开走了。
安允蕙这才忽然想到,学长所说会在乎的人,该是他的女朋友吧?
不禁有些羡慕那个能用那张粉红椅垫的女子,因为就算是她这个外人,都能感受到学长是那种会将重要的人与其他人明确区分的男子。
因为有了这样强烈的印象,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在那个男子的身上又发现了许多之前没留意的迹象——那种“已属某人所有”的迹象。
比如他那有些花哨的马克杯,比如他PDA上小小的漂亮贴饰。由于和学长给人的感觉太不相符了,便明显透出另一个人的气息来。
安允蕙在无聊的时候会趴在办公桌上凝望着另一张桌上的马克杯,好奇地拼凑易语戈女友的形象。总觉得……学长喜欢有脑子的女生,在挑选礼物上的眼光应该不会差到哪去,这样不符合学长风格的东西……嗯嗯,她能闻出蓄意贴上标签——“有主之物,严禁觊觎”的味道。
放心啦学嫂,就算有人被学长的外在所骗,能受得了他的尖锐性子的应该不会太多,发现那刺利外壳下柔软优点的更是少之又少。况且学长给人的感觉就像只骄傲的猫儿,无法轻易靠近,可一旦接纳了你,就不会背叛。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学嫂是处于不败地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