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决有些意外地挑起眉,笑道:“二爷言重了,话再说回来,不也是二爷要我处理这桩事的吗?”
难道闻人唯是意外他竟会将事情处理得这般完善?
他和屈士全在林子里的对话,就算他没听得完全,也绝对听了大半,换句话说,他现下应该算是知道他的身份了,千万别再睁眼说瞎话,说他不知道他到底是谁。
“是我要你去做的没错。”
“难道二爷想要给我赏?”他打趣道。
“你想讨赏?”闻人唯反问,唇角勾笑,笑意却不达眸。
“倘若二爷允许的话。”还想和他打哈哈?
睇着他的嘴脸,他还是忍不住要嫌恶;尽避两人的长相全然不同,但他那动作习性,教他有种像照镜子般的相似感,真是教人厌恶。
闻人唯状似闭目养神,长指在桌上轻弹,顷刻才张眼道:“你想知道什么?”
慕容决闻言,微勾笑意。“我要知道琉璃纸在哪。”既然他都退一步了,他自然是开门见山就说。
闻人唯微挑起眉,简洁道:“不在我这儿。”
“在哪儿?”
“不知道。”
闻言,慕容决不禁放声大笑,蓦地敛笑,冷道:“遥少好像还不知道你们三个并非是他亲兄长,是不?”
“那又怎么着?”他脸色微沉。
“他应该也还不知道自己亲爹出身草莽,也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怎么惨死在一桩血案底下,是不?”将闻人遥视为空谷幽兰,让他过着不食烟火的神仙日子,他们对他的保护,不会令人太意外。
“威胁我也没有用的,小遥不是傻子,他会知道该相信谁的。”自己一手教养出来的孩子,他还是有那么一点把握的。
“是吗?你也许不知道遥少对我有多倚重。”
“倚重也不过是一时的,比得上我们十几年的感情吗?”闻人唯笑得得意。
慕容决唇角的笑意凝住,瞇起黑眸好半晌,突道:“你打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身份,更清楚我混进闻人府的用意,是不?”
“我什么也不知道。”闻人唯笑瞇了眼。“你是谁,又想要做什么,对我而言一点都不重要,我只知道你卖身的时间只有一年,时间一到,你便得立即离开闻人府。”
“别忘了慕容家给你的恩惠,要不你现下也还不过是个为人卖命的小小山贼罢了。”他沉声道。
方才屈士全话到一半,但尽避如此,他却也已经猜到全部。
若无误,他们三人必定是闻人笑生前最为亲信的手下,要不,为何在闻人笑死之后,他们还会待在闻人遥身旁,甚至还拉拔他长大?
“你可错了,恩惠是我给慕容世延,而不是他给我的。”闻人唯似笑非笑地道。
慕容决瞇起阴冷黑眸,撇唇轻笑,“还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呢!如今不是说出我爹的名字了?”
“是啊!慕容府,我就只识得一个慕容世延,其余的我一概不知。”长指依旧有一拍没一拍地轻弹着,敛下的长睫掩去他眸底的思维。
“你岂会一概不知?”慕容决哼笑一声,“闻人唯,你明知道我混进府要找琉璃纸,你却不阻止,是你太有自信,还是这里头有什么阴谋?是不是我爹说了什么?或者同你们交换了什么条件?”
闻人府里有太多的秘密,尽避抽丝剥茧大半,但还是觉得有些地方藏着蹊跷,透着一股教他难喻的氛围。
“由着你想。那是你的事,你自个儿去找答案,不过我丑话说在先,琉璃纸并不在我这儿,而我如今还肯留下你,一来是你卖身契约未到期,二来是你可以影响开封府太多的人了,留着你,对我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闻人唯浅堆笑意,缓缓站起身。
“你就算准了我一定会帮你?”他岂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就算不帮我,也会看在遥少的面子上帮我的,是不?”他有十成十的把握。
瞧,今儿个,他不就把知府大人给治得服服帖帖的?
辟无民不富,民无官不安哪!闻人府最为缺乏的便是官员人脉,有他在,闻人府如虎添翼。
“你倒是压根无所谓我和遥少走得极近?”他冷笑道。
他明明就对遥少有着超乎手足之情的情愫,怎么现下倒不介意了?
闻人唯挑起浓眉,淡抹的笑意透着自信。“你以为我和他是什么关系?你不过是他打发时间的玩具罢了。”
“是吗?我倒认为我和他之间的交情可不止如此,说不准,他会愿意为了我而背叛自己的兄长。”
“是吗?我拭目以待。”闻人唯从容道,彷若压根不将他看在眼里。
“我会要遥少帮我找到我想要的答案阶。”可恶的老狐狸!为何在他面前,他有一种被比下去的不痛快感?
“若你有机会的话。”
慕容决微瞇起黑眸。他是什么意思?
“从今儿个开始,你就跟在我的身边,哪里也不用去了。”闻人唯笑得眼都瞇起。“别忘了,我才是闻人府的主事者,什么事都得要经过我的同意,但其实你若是对我的安排不满意,你大可以离开,我绝对不留。”
“你!”
“你今儿个就在吞阳楼住下,不用再回卷心阁了。”闻人唯起身。“我这主子对你可是一点也不薄,你可千万别恩将仇报了。”走了两步,他突地回头,道:“对了,记住了,若要找什么东西,动作得要快,要不时间一到,我会立即将你给赶出府的,不过我想,你大概也没有什么机会吧?”
话落,闻人唯难得的放声大笑,漾着笑声而走。
慕容决目送他的背影,紧握成拳的大掌青筋爆凸,十分吓人。
第六章
敝了,早过了掌灯时分,究竟还有什么生意可谈?
前头的人蓦地回头,吓得闻人遥赶紧躲进胡同里,再缓缓地伸出头偷觑着前方的人,蓦然发觉他们竟消失在大街上。
他快步跑到他们方才站立的地方,再往前跑过一条街,最后停在十字大街上,前后左右望了老半天,依旧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这是怎么回事?
今儿个晚上没有夜市集,街上的人潮并不算多,为什么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二哥和容决便突地消失在这十字大街上了?
难道,他们已经发现他在跟踪他们了?
不可能吧!他已经够小心了。啐!到底在搞什么鬼?生意生意,哪里来那么多生意,竟然教他十几天还见不到容决一面?
二哥到底在盘算什么?竟然瞒着他,私自调走他的贴侍,如今倒成了他身旁最贴近的帐房了。二哥要借才,他不会小气到不借,但总不能奴役着容决,害得他连想要同容决闲聊几句都不成吧?
天晓得,打中秋那一夜过后,他便再也没见过容决了。
他几乎要以为二哥根本就是故意的,要下,同住在一座宅子里,哪可能一天到晚都碰不到面?
谤本就是有鬼!
恨恨地咬牙咒道,却又无力地颓下肩头。
想这么多有什么用,人都被他给跟丢了,都已经这么晚了,究竟要谈什么生意?又是什么样的生意,非得要容决随侍一旁?
说到底,他们究竟是上哪谈生意?
画舫?不可能,夜晚渡湖太危险了,况且二哥向来不喜欢搭画舫;若上茶肆,也差不多要歇息了,再不然就是……他忖着,大眼在街上搜寻着,突地瞥见街上某家铺子上头挂满大红灯笼,招牌题着闻人酒楼,他不由轻呀了一声。
“笨哪,怎么没想到还有这儿啊!”他不禁骂着自己,随即快步走进酒楼里。
“遥少?”
闻人遥快步想往二楼钻,岂料竟在楼梯平台上遇着了孙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