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你好冷淡。”
“别让我听到那个词!”什么人嘛,半个晚上都把她当成了透明人,现在有事相求了,就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于哲不说话了,仍是定定地看着她,他手上那只狗也跟着看过来。
宁怡突然生了错觉,觉得眼前这一人一狗竟是无比相像。
真的,这个男生,从来没有这样将她看进眼里过。他的眼,本来就是有些圆的杏仁状,长在男孩子脸上也许该叫桃花眼,可是因为总是漫不经心地低垂着,丝毫没有勾人的电力。
可是,可是……
啊啊啊——不要这样定定地看她!不要用这张貌似无害的干净脸庞混淆视听!全是骗人的!大骗子!
“好吧……”宁怡无力地捂住脸,认输。
男生原本没有表情的面上一亮,转了头去摇那只小狈,似乎在庆祝胜利。
可是看他没有分寸的力道,绝对没几天就会弄死人家!宁怡恨恨地想。
“我有言在先哦,它只能暂时待在我那,你要么找人养它,要么自己想办法,不许把麻烦丢给我!”
“唔哼。”于哲应了几个含意不明的单音词,抱着狗站起身,“走吧。”
“嗯?去哪?”
“你家。”
“你不用去!”宁怡恼叫,“把狗给我,伞拿去,你快点回家!”
于哲就像没听到似的迈开脚步。
“喂,你什么意思,我答应了照顾它就会说到做到!”又是这种态度,这家伙真是让人火大!
于哲停下了脚,只不过是回头把她撑着的伞接了过来,护住怀中的小狈。
宁怡站着不动。
那男生感觉奇怪地看她一眼,右手抱狗,左手撑伞,没法拉她,所以他将伞伸过来环住她肩,“走呀。”
“做什么?”宁怡吓一跳,拍开他绕过自己后颈的左臂。
于哲一脸不明所然。
“不要站太远,我罩不到你。”说着走到她身旁,却没有再碰她。
神经,我不懂自己打伞吗?宁怡咬咬下唇,握着另外一把新伞的手动了动,却没有打开。莫名地,举步跟他走了,虽然仍是面有愠色。
握着新伞的手有意无意藏在身后,不让这人看到。哼,她辛苦撑了老半天,怎么都该换他服侍她。
只是前后的待遇未免相差太大,变化的枢机……竟是一只狗。
突然想起这男生偶尔会给她的野兽感觉……有没有人说过,野兽只会专注于它(他)感兴趣的东西上?
宁怡在学校外租住的房子是一幢独立民宅,有个大院,屋子分前后两部分,楼下与楼上的前半部分住着房东一家,后面一室半个厅大小的隔间租给她。因为有道直通外头的楼梯,隔音又好,出入倒是相当自在。
即使如此,她被迫带了于哲回来时仍是心里惴惴,也不敢触动楼梯上的声控灯,怕房东刚好在院子里,看见灯亮过来哈啦。
到了门前,她不确定地再度回头看了看,昏暗的楼道里只能看到两双黑亮的眼睛,皆是无比耐心地等她开门。
一双来自一条来路不明的弃狗,另一双的主人也好不到哪去。
真是让人不安……她真的能相信他们吗?
宁怡咬咬牙,模索着锁孔一口气开了门,做贼似的把于哲拉进来,飞快合上门板。
没办法,生平头一次带个男生回家,让人看见她就不要活了。
第4章(2)
“把鞋月兑在门口。”她在黑暗中拉住于哲的衣摆,阻止他入内,一手在墙上模索灯的开关。
灯光亮起时却吓了一跳,下意识反手推开,“做什么离我这么近?”
“老师,是你拉着我的。”于哲不以为意地指出事实,低头解开鞋带,穿着白袜子踏进宁怡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室内。
“等等,拖鞋。”宁怡又拉住他,拎来一双室内拖鞋。
“好麻烦。”
“这叫爱干净,哪像你们男生,袜子都可以穿几个星期不换!”
“我袜子有换呀。”
“哪是因为你住酒店,不用自己洗衣服!”宁怡劈头截断他。真是的,自从进了家补习中心,她自觉愈来愈向专说没营养话的老妈子发展。
她也换了拖鞋,将湿淋淋的雨伞币在门把上,回头看时又叫了出来:“啊啊啊——不要将狗放在我床上!”
那条狗尾巴在离她的床单0.01m处停下了,于哲回过头来,“那放在哪?”
“你有没有常识啊?刚捡回来的狗能放在床上吗?”宁怡冲过来将这一对危险动物拖离她的爱床,环顾一圈室内……以她有些洁癖的个性,这条脏狗放在哪都不妥当。
所以她才讨厌麻烦的东西。
“先让它待在浴室吧,一会儿给它洗澡。”说着打开书桌上的电脑,上网查给狗洗澡的方法。
不要笑,学理科的人,做什么都笃信“科学”、“正确”,这条狗落在她手上算幸运,换了是捡它的野兽少年,铁定乱来把人家溺死。
在等待启动时宁怡回头看看蹲在浴室门口逗狗的少年,他那一身衬衫让她不忍卒睹,“我警告你哦,你也不许靠近我的床,也不许赖到沙发上!”真想把他那身衣服也扒了洗一洗,但是不行,对方可是个十六岁的大男生,比狗危险多了。
于哲闻言,收回扯着狗尾巴的手指,支了下巴道:“老师你好凶。”
“你现在才知道哦!”整个乙班都清楚的事,没听说她的外号就叫笑面虎吗?宁怡只恨自己不够凶,才老让这班小表牵着鼻子走!
于哲又说:“不过我比较喜欢你这样子,你方才在我爸爸面前,笑得很假。”
他有注意到哦?宁怡一愣,随即别过身,“这都是谁害的呀?我本来就不擅长应付长辈。”顺手抽了一支笔记下给狗洗澡的要点,再顺便地,又查了给狗吃的食物、养狗的注意事项等等。
她把这些当成功课一样研究了一遍,确定再无遗漏了才关了电脑站起来,“好了,现在开始实践!”
这种时候,才发现有些小洁癖还挺好,至少消毒药水屋里就备着,否则今晚她绝不能容忍这只看起来满是细菌的弃狗在房间里乱待,非得将它结结实实地绑在同一地方不可。
浴室本来就小,于哲还要好奇地挤进来看,安安静静地瞅着宁怡操作半晌,他慢慢道:“老师,你这样子,让我想起小时候看我堂哥给老鼠消毒。”
“老鼠?”宁怡手一抖,差点把狗摔进了水桶,那小东西不安地蹬蹬后腿,呜咽了几声,撑在她掌中的前腿微微颤抖。
“嗯,还没长毛的小老鼠,他在姥姥的衣橱里发现的,想养,就在饭盒里装了药水,拿支火钳夹着人家浸到里头。”于哲慢吞吞说着,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话给面前的一人一狗带来的影响。
“……”宁怡瞪他半晌,仍是不确定他是不是在骂她,最后只能从那张神色平常的脸上初步判断他只是纯粹叙事,“后来呢?”
“后来?”男生歪歪头,“后来一窝小老鼠都死了,只剩下一只,最后也逃了,我见过几次,它变成了黑乎乎的大老鼠。”
宁怡被他的话弄得没了心情,草草给狗泡了一下便捞出来,吩咐于哲:“你按住它,我给它冲洗。”说着伸手去模莲蓬头。
“这样?”于哲将小狈摆了个五体投地的姿势。
“……”她还是觉得这只狗没被他们捡到会比较幸福。
“啊——”不留神,一股水箭从手上的莲蓬头里喷出,直接命中眼前的少年。
宁怡眼疾手快地关掉,但还是太晚了。于哲闭着眼,大粒大粒的水珠从他的前额滴下来,滑过白净的肌肤,在略尖的下巴汇成一股继续向脖颈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