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头发太短了,玩起来没意思。”清潋得寸进尺地扯着他的衣服下摆拉他在长凳上坐下,不问自取抽过他手中的毛巾,对他的瞪视视若无睹。
“……”藤祈觉得清潋似乎越来越不怕他了,以往被他淡淡扫一眼就能看到她寒毛悚立的怪趣模样,瞧现在……啧,乱没成就感的。
她的小手隔着毛巾在他的长发间忙忙碌碌,动作轻柔又小心翼翼,似乎真的很喜欢他的头发的样子。一阵过堂风穿过,院子里叶影摇曳,沙沙之声不绝于耳,藤祈突然觉得此情此景很是熟悉。
眼角瞥见清潋的茶色头发随着她的动作倾过肩来,在她的上衣晕染开一片水迹,他随口道:“既喜欢长发,自己把头发蓄长点不就得了?”
清潋动作一顿,嘿嘿傻笑,“我头发长得慢嘛!”总不能告诉他在人间她的头发根本就不会长长吧?到底不是真正的普通身体,况且也不能维持这副模样太久。
拿过梳子梳顺藤祈的半干长发,她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好像了了一桩心愿的样子呢。”虽然不确定他是否就是那人……
手上毛巾突然被人抽出接着罩上她的头,清潋有些莫名其妙,“滕同学,你干吗?”
“礼尚往来!”一双大手开始恶意蹂躏她的头发,不知为何突然看她肩上那团水迹不顺眼。
清潋半天才明白是什么回事,唇角不由得上扬。有时候她觉得藤祈真是好玩,明明在大家面前一副冷静聪明疏离有礼的优等生模样,对藤妈妈却像个害羞别扭不擅表达感情的叛逆期少年,最近她越来越常见到他的这一面……这是否表明,他开始把她当成自己人看待了呢?
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可是藤祈毕竟是人类,一个可以很温柔地借你肩膀,过后却若无其事只字不提你的情绪失控,处事成熟的人类,而且很适应人间的复杂也乐在其中。而她虽然是月兑离了生老病死,百年也当弹指间的鬼差,却有诸多缺点又排斥人间。
不过两次来人间都碰上了这么有趣的人物呢,那个情绪多变的妖狐也是,清潋想她以后一定会很怀念这些人的。
他们头上昏黄的廊灯明暗不定,突然闪了几下“啪”地熄灭了。
夜深清潋回到房间后,同行的女生陆陆续续都回来了,却不见小采人影,“小采呢?”她问其中一名女生。
“还留在那边跟男生拼酒呢。”那女生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什么?”清潋吓了一跳,小采知不知道酒是什么估计都成问题,绝不可能主动喝酒的,一定是那帮臭男生借机捉弄她。她腾地站起来,小采不要怕,清潋姐来救你了!
“刷”地拉开男生房间的木门,眼前的景象让清潋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清潋姐你来啦?”小采手上握着一罐啤酒好端端地坐着,清澈的大眼一眨一眨,而她周围横尸遍野。室内唯二立着的活人是藤祈,他正把一具具“死尸”拖到床上去。
“小采你没事吧,他们没灌你酒吧?”她小心翼翼地问。
“灌我酒?没有呀,他们要与我比赛喝饮料,我赢了。”小采指指男生那头地板上横七竖八的啤酒罐,还有自己身边……小山一般的啤酒瓶,“原来这就是酒呀,味道还真不错。”
清潋说不出话,好半晌才记得指控房间里唯一还活着的男生,“滕同学,你怎么不阻止他们,还让小采喝这么多酒呢?”“我回来时他们都已经躺平了,我叫她回房休息,她说还剩一罐啤酒不喝太浪费了,要喝完再走。”滕祈心平气和地解释,一边把司徒宏人像抛布袋般扔上床。
“……”清潋这次是真的无言了。
由于男生集体宿醉,第二天近午时他们才集合去游览古城著名的景点。女孩子们兴致不错,一路上有说有笑,叽叽喳喳个不停。以原会长和司徒宏人为首的恶搞派男生精神倒也还好,不过却一反常态地安分,只字不提昨晚的事,也许是觉得输给一个初次喝酒的小女生太丢脸了吧!
“这是大蛇坡,传闻曾有一条大蛇盘踞城中作恶,后来一位路过的得道高人为民除害,与大蛇激战三天三夜,终于一刀斩下蛇首。传闻没了头的蛇身在这坡上痛苦扭动了一个晚上,到天明时分才断了气。喏,这就是巨蛇挣扎时留下的痕迹。”当地人导游手一指。
“清潋姐你没事吧,脸色这么差?”旁边的小采有些担心地问突然一脸煞白的清潋。
“没事。”她强笑,霎时变凉的指尖不自觉抚上嘴唇。原来……原来就是这里,难怪她会觉得城门眼熟……
“这些印子真的蛮像有巨大的蛇身翻腾过呢,”一旁在坡上观看的女生格格直笑,“不过故事这么老土,又是编来骗游客的吧?”
“不一定哦,”没怎么说话的司徒宏人突然笑笑插口,“我祖上是这座古城的人氏,家谱的备注里也提过蛇精作祟的事。”
清潋如遭雷击,不可置信地扭头瞪他。竟……竟是他,真的是他吗?可感觉又不太像,她原本以为也许是……但是在青铜学园、祖籍又是古城这两点都符合了,而且眼睛的形状,以及某些个性也……
“干吗这么看我,现在才突然发现我原来是如此的英俊潇洒吗?”察觉到清潋的目光,司徒宏人很臭屁地说。
清潋隐藏在镜片后的双目缓缓眯起,视线下司徒宏人体内隐约浮现魂体的颜色,与她记忆中的不大相同,可是……怎么可能会相同!因为她它早已不是原先的模样了,而后来的样子她仅是惊鸿一瞥而已……不行,她一定要再回去看一眼!
藤祈蓦然睁开眼睛。
满室的昏暗让他一时之间不知身在何处揉揉眼睛,手上的濡湿感觉这才使他发现自己额头上都是冷汗。他慢慢坐起,室内一片寂静,仅有某个男生不时的鼾声。
又做噩梦了吗……不过这次做的梦太逼真了,他的心口至今还残留着不适的感觉。思索片刻,藤祈从背包里掏出某样东西就矿泉水吞下。
不想再躺着,他套上鞋无声越过几张床铺开门走出去。走廊里坏掉的灯还没修好,不过月清朗,院中躲在树影中的山石隐约可见,他突然瞥见院门有人影一闪。
清潋?她这时候出去干什么?
他隐隐有些不安,快步跟上。前方小小的人影若隐若现,走的正是他们今天下午游览的路线,就在快到大蛇坡时,他突然失去了清潋的踪迹。他停步环视茫茫夜色,赫然一只手拍上他的肩头,“祈,你在这里做什么?”
滕祈回身,见到司徒宏人不正经的笑脸,不由蹙眉,“你怎么也在这?”
"“你还问我!我半夜起来上厕所,回来的时候见你走出民宿,还以为你神神秘秘的要干什么呢!黑灯瞎火的干吗来这鬼地方,别告诉我你下午还没看够。”"
竟然没有发现这家伙跟了出来,他太专注在清潋身上了。藤祈迟疑一下,问他:“你有没有看见清潋?”
“没有啊,她也出来了?”司徒宏人笑道,“这附近可是有一个悬崖,不会是掉下去了吧?”月下看见藤祈神色不善,他连忙干笑两声,“开玩笑的,今晚月光这么亮。这样吧,我们分头找找。”
也只有这样了,藤祈点点头。因为被司徒宏人的话勾起不安,他特地跑去悬崖边查看了下地面,没有泥土月兑落的痕迹。转了一圈仍是一无所获,他回到大蛇坡,正好看见司徒宏人慢慢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