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着她转过街角。“你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走,却要在深夜一路走回你弟弟的家。你是笨蛋,是不是?”
“我同意天色越来越暗,但现在离深夜还很久,”她说。“无论如何,我绝不是只身一人,有巴黎最吓人的男士护送,我哪里笨了?你很有骑士风度,丹恩。事实上,还相当体贴,”她在一条窄街口停下。“啊,我大概弄清方向了。这条街通往普罗旺街,对不对?”
“你说什么?”他以危险的低沉语气说。
“我说这条街通往——”
“体贴。”他跟着她绕过转角。
“没错。”她加快脚步。“我认得那盏路灯。”
如果她是男人,他一定抓她的头去撞路灯柱。
丹恩发觉自己紧握着拳头。他放慢脚步,命令自己回家。他这辈子从来不曾对女人动粗。那种行为证明的不仅是缺乏自制,还有懦弱。只有懦夫才用会致命的武器去对付毫无武器的人。
“你在巴黎街头游荡并引起大众骚动,似乎不会有立即的危险,”他绷着声音说。“我想我可以问心无愧地让你独自完成你的旅程了。”
她停下来,转身微笑。“我完全了解。普罗旺街在这个时候通常非常拥挤,你说不定会被你的朋友看到。你最好赶快离开,我保证不会把你的殷勤与『体贴』让任何人知道。”
他叫自己大笑走开。他以前做过无数次,知道那是最好的退场方式之一。丹恩当面嘲笑时,令人无从刺伤他。他曾被更凶狠地刺伤过,这次只是……令人不快。
但他就是笑不出来,就是无法转过身不理她。
她已经消失在转角了。
他怒气冲冲地追上去,抓住她的手臂拦下她。“你给我闭嘴听好,”他直率地说。“我不是那种任由一文不值、却自以为聪明的小妞嘲笑愚弄的纨绔子弟。我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想法和说法。我没有骑士风度,崔小姐,我也不体贴,你这个放肆无礼的丫头!”
“我也不是你的笨乳牛!”她厉声道。“我不是收你的钱来讨好你的人,世上也没有任何法律规定我必须那样做。我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此时此刻,惹你生气令我高兴无比。因为我现在非常生气。我的夜晚被你毁了,我最想做的莫过于以牙还牙,你这个骄纵、自私、可恶的家伙!”
她踢他的脚踝。
他吃了一惊,放开她的手臂。
他瞪着她穿靴子的小脚。“天啊,你真以为那样可以伤害我?”他大笑。“你是不是疯了,洁丝?”
“你这个烂醉如泥的大老粗!”她叫道。“你实在太可恶了!”她扯下帽子,用帽子打他的胸膛。“谁准许你用我的名字叫我?”她再度打他。“我不是一文不值的小妞,你这个迟钝的大笨蛋!”打、打、打。
丹恩大惑不解地低头凝视。他看到一个弱小女子试图用一顶女帽伤害他。
她似乎处于盛怒之中。她一边用那顶可笑的帽子搔痒似地拍打他的胸膛,一边气呼呼地嚷着什么宴会、画像、毕夫人、他破坏了一切,以及他会后悔莫及,因为她不要再管那个一无是处的博迪,她要直接回英国开店,以一万英镑拍卖掉那幅圣像画,把丹恩活活气死。
丹恩猜他还没有气死就会先笑死,因为他这辈子还没有看过比崔洁丝小姐发脾气更有趣的事。
她的双颊粉女敕红润,眼中闪着银色光芒,乌黑的秀发披散在肩膀。
她的头发和他的一样黑,但他的粗糙卷曲,她的却像丝一般柔滑。
几绺头发挣月兑发夹的束缚,撩人地垂荡在她的胸前。
他就是在这时分了心。
她苹果绿的外衣一路扣到雪白的颈项,合身地勾勒出胸部的曲线。
崔小姐的胸部远不及丹妮或玛格雄伟,但纤细婀娜的身材和盈盈一握的腰肢,使她的女性曲线突然变得分外丰满。
丹恩侯爵的手指开始蠢蠢欲动,一股热流像蛇一样自月复部深处苏醒且蠕动。
搔痒似的帽子开始令他厌烦。他抓住它,在手里捏扁后往地上一扔。“够了!”他说。“你越来越烦人了。”
“烦?”她叫道。“你嫌我烦?这样才叫烦人,自负的呆子。”她举臂挥拳,正中他的胸口。
那拳非常扎实,如果她打中的是体格没有这么壮硕的男人,那个男人一定会摇晃。
但丹恩几乎没有感觉,那拳对他的影响,就像零星雨滴飘落头上。
但看到她龇牙咧嘴地缩手,他明白倒是她弄痛了自己,而那令他想要嚎叫。他抓起她的手又急忙放掉,唯恐不小心压碎它。
“该死!”他咆哮。“你可不可以别来打扰我,可恶的女人!”
在灯柱边嗅来嗅去的一只流浪狗吠叫一声慌忙跑开。
崔小姐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她只是一脸固执地站在原地,瞪着她的拳头打中的地方,好像在等待什么。
他不知道她在等待什么。他只知道——他不明白他怎会知道,但就是十分肯定——她还没有得到,而且在得到前绝不会离开。
“你想怎样?”他吼道。“你到底是怎么了?”
她不回答。
雨水滴滴答答地落在人行道上。小水滴在她的头发和红颊上闪闪发亮,一滴水珠沿着她的鼻侧滑落到唇角。
“该死。”他说。
他顾不得自己会捏扁或压碎什么,伸手握住她的纤腰把她举起来,直到她固执且被雨打湿的脸与他的脸位于同一平面。
然后在她来得及尖叫前,他放肆无情的嘴覆盖住她的。
天空开始下起倾盆大雨。
雨水打在他的头上,一双带着手套的小拳头捶打着他的肩膀和胸膛。
那些事一点也不令他苦恼,他是素有恶魔之称的丹恩侯爵。
他既不怕大自然的威力,也不怕上流社会的愤慨,更不会把崔小姐的气愤放在心上。
竟敢说他体贴?他是粗鲁放荡、令人作呕的猪,如果她以为他轻轻吻她一下就会放她走,那她就大错特错了。
他的吻一点也不殷勤或体贴。厚颜无耻、不留活口的攻击,使她的头往后仰。
他一时惊恐,担心自己弄断了她的脖子。
但她不可能死了,因为她还在扭动捶打。他伸出一只手臂紧紧环住她的腰,另一只手牢牢固定她的头。
她立刻停止扭动和捶打。在那一瞬间,她紧闭的双唇突然向他的攻击屈服,突然得令他踉跄后退,并撞上灯柱。
她的手臂紧紧勾住他的脖子。
甜美的圣母(意语),那个疯狂的女人在回吻他。
她的嘴热切地贴着他的,温暖柔软的唇似清新的春雨。她闻起来有黄春菊香皂、湿羊毛和女人的味道。
他的两腿开始发软。
他背靠着灯柱,放松了紧握的手,因为他的肌肉开始无力。但她紧紧搂着他,纤细玲珑的身体贴着他慢慢往下滑,直到她的鞋尖碰着人行道。但她还是搂着他的脖子,她的唇还是贴着他的。她的吻甜蜜、纯真、炽热,他的吻则是大胆、、苛求。
他在那种处女的热情下融化,一如盐柱在雨水中融化。
从被父亲送去伊顿公学至今,没有女人曾经对他、或为他做过任何事,直到他把钱放在她的手中,或是除非他签署文件把身体、灵魂和财产交到她手中——例如八年多前他被误导而追求的那一个良家女子。
崔洁丝小姐紧抱他的方式仿佛他是她的救生圈,亲吻他的方式仿佛此事一停就是世界末日,没有“除非”或“直到”。
既困惑又兴奋,他的大手颤抖地滑下她的背,搂住那纤细的腰。他从未搂抱过像她这样身材苗条却又曲线玲珑的女人。他感到胸口紧痛,泫然欲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