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还没有做出任何不利于白家的举动,但不允许放过任何细小危险滋生的可能性,正是白家屹立上百年的必要前提。
她到底是什么人?来到白家做什么?
排除这个人并不是难事儿,但他需要知道她的背后到底还有什么?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地潜入白家,她的背后应该还有什么更深的东西有需要确认。
见她在西院门口停住脚步,他也在不远处的树阴中站定,安静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小书像在散步一样,慢慢走进西院大门,走到墙边,先是迅速地四下看了一下,确认整个院子里空无一人后,如同一只轻巧的猫儿飞快地一头钻入墙边的树丛里,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更没有引起厅中正在忙碌的几个小丫头的注意。
被大胆,够轻巧,丝毫没有心虚,似乎做了无数次一样熟练,即使看到她在四周晃来晃去,见她神态这般自然,大约也没有人会想到她即将要做的事居然是偷窥。
他看着她灵巧的身形,眼中有几分冰冷,她的步子虚浮,即使练过功夫也定是极差,而她的年纪顶多不过十八九岁,到底要做过多少次这样的事情,才能拥有这般灵巧的身形?她到底是什么人?
无声地飞身到她藏身处的树上,他借着树叶的遮挡,俯视着树下的人。
她蹲在树丛里,静静地等了片刻,似是在确认四周的情形。大约是确定安全了,终于悄悄地探出两只眼睛,先迅速观望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引起任何骚动后才将有些兴奋的目光放到不远处的西厅房里。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他心中闪过几分困惑。
透过窗子,可以看到房里只有几个侍奉晚膳的小丫头,这时正在忙碌地摆放着碗筷,其余什么也没有,她到底在看什么?或者准备看什么?
马上就要到晚膳的时间了,一会儿会发生在里面的事情,他根本不用去猜也知道得一清二楚,她这个时候躲到这里,难道是准备监视他们吃晚膳?
而且现在天气并不太热,说大门,连窗子也只是半开,以她现在所处的位置,恐怕真的想调查他们的晚膳也根本看不到桌子上的菜式。
白云日忍住叹气,紧紧地皱起了眉头,非常困惑地看着树下的女人。
若说之前她去监视议事厅还可以理解,毕竟白家的议事厅有着太多江湖秘事,但是,监视饭厅……
白云日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他倒不认为自家兄弟聚在一起吃晚膳这事儿,有什么值得探查的情报。他家虽然较一般人家吃得丰盛,但也都是些寻常菜色,而且,她就在大厨房工作,想要知道他们吃什么,哪里用得着费这么大力气?
这个女人到底想干什么?
冷眼看着她看了一会儿,不知是不是也觉得实在没什么可看,她突然收回探看的姿势,坐在地上,从怀中掏出一个羊皮手卷打开看了起来。
看着她的动作,他的目光转到了少女手中拿着的东西,原本神情冷淡的眼睛瞬间瞪大了一圈。
是那个吗?是那个吧?
他忍不住向前倾了倾身子,死死盯着少女手中握着的东西,眼中有几分惊喜,又有几分无法置信。
她怎么会有那个?他记得那个东西早在几百年前就应当被毁掉了才对。
她到底是什么人?
他疑惑地盯着底下的人,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这个女人到底在干吗?
白云日用力握拳,忍住冲上前质问她的冲动。
狠狠地皱着眉,他做了几个深呼吸,告诫自己,现在正在监视中,千万不要因为一时冲动而暴露了行踪。
前方的人丝毫没有感觉到他的怒火,双手托着装着水和菜的大木盆,用非常“高难度”的动作,三根手指扣着盆沿,两根手指颤巍巍地夹着一本书,边走边看。
完全没有发觉到走动间盆里的水不时溅起几滴到书页上,而每当有一滴水溅到书页上,树上那个人的眉头就皱起几分。
他实在搞不懂,这个女人到底是爱书还是恨书。
之前见她宁愿挨打也要救书,本以为她是个极爱书之人,几乎让他有些另眼相看了。
但,那只是几乎,现在她的行为,实在让他完全无法将爱书与她联系在一起。
看她对书的态度,根本让他认为,她其实恨书恨得想要手中的书面目全非、粉身碎骨才甘心。
实在无法忍受再看到那本书一直饱受洗菜水的“滋润”,白云日忍耐地用力闭了闭眼,在下一次冲出去的冲动产生前飞身离开。
“啊……”
随着少女的一声惊呼,他轻轻弹出手中的小石,将被少女“失脚”踢飞、一路飞向池塘的书“送”回地面。
看着她欢天喜地地扔掉手中的菜篮子,一路奔向非常“碰巧”掉在池边的书,捡起来随便翻看了一下,用力塞回怀里,一边开心地低语着“好幸运,好幸运”,一边转身回去捡起被她扔了一地的青菜。
第3章(2)
这是第几次了?
他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次“救”起她的书了。
白云日抚了抚额头上不停暴跳的青筋。
这个女人的行为实在让人很生气。
读书,应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应该在舒适的环境里,心怀敬重地捧卷而读,但这个女人却完全没有读书的道德。
经过这些天的跟踪,他发现她除了正常工作外就只有在看书,不,应该说,她根本不管有没有在工作,也会看书,说是书痴也不为过。
但成为她的书,不光得不到主人的爱护,甚至可以说是长期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她的书册从来都是想放在哪就放在哪儿,随意揣在怀里,边角儿都磨得像被狗啃过,而且随意折页。
无论什么时候,想起来就会拿出来看,看也就罢了,偏看时也不好好地拿着,夹着,咬着,放在地上,一边洗菜一边看,一边烧火一边看,还有一边走路一边看。
好好的书册被她弄得不是水渍,就是火星烧出的小洞,掉在地上蹭到的泥土,甚至还有她腾不出手时用嘴咬书留下的口水……
只不过跟在她身后几天,他就感觉自己已经将看书人中最丑的姿态全都见了个遍。
他已经无法想象,这世上还有什么人比她更毁书不倦的了。
扁是看着,就已经让他忍受不了,要不是因为“那个”可能在她手里,要不是他不能暴露行踪,他怎么也无法忍受一直这样看着她这样糟蹋书……
不,即使“那个”不在她手里,她这样糟蹋别的书也让他忍受不了。
狠狠皱着眉,看着她的背影,他心里非常烦躁。
这个女人,真的好让人生气。
“你这个伪君子……”一声大吼突然从待客厅里传出来,那吼声气韵丹田,响彻云霄,惊得原本安然在客厅窗下啄食的小鸟纷纷飞走,也使得路过厅外的下人纷纷好奇地向里张望。
宽敞典雅的客厅里坐着三名男子,正中的主位上端坐的正是白家当家白云天,对于男子的大吼,他似乎没有听到,只是垂着眼注视着手中端着的茶杯,香茶升腾而起的丝丝白气使得他的表情略显得有些朦胧,让人猜不出他正在想些什么。
左手侧的椅子上坐着的是一个身着黑色滚金长袍的壮年男子,刚刚的大吼正是出自于他,原本方正的脸正因为气愤而变得红通通的,因恼怒而大睁的双目看样子就要喷出火来。
在他的对面,正被狠狠怒瞪着的,是一名神态悠闲安然的白衣男子,脸上带着微微地笑意,看着对面气喘如牛,似乎就要一头撞过来的人。身为一个明显正在被大骂的人来说,他的态度实在过于轻松,也过于开心,那模样倒不像是在被骂,反而更像正看着什么有趣的戏段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