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小时因病无法起床,自跟随师傅修习起,他便日日在同一时辰起床。
穿衣、洗漱、用膳、吃药,然后便是长时间地练功,没有一日不同。
回到家后,他发现如往日一般自己动手打水洗脸,总管会跑来哭没管好丫头,丫头也会哭没伺候好主人。
此后他便日日等着丫头过来送水,不知过了多久换了这个丫头。
她每日都在不同的时间过来送水,偶尔心存疑惑,却也只是一闪而过,并未放在心上。
早早晚晚也罢,时间于他并无太多意义。
看着那个丫头开门,垂着头放水在架子上,人静静地立在一旁。
除了不是站在门边一副要跑的样子外,明明一切都和往日的丫头没什么差别,但他却不由地注意了过去。
不同于努力集中精神听着兄弟们的话,只是自然而然地便注意了她。隔了一团雾气的心神也开始渐渐清晰起来。
静立了一会儿,没听见他站起来的声音,白水遥有些疑虑地抬起头,却见那人不声不响地正站一边看着自己,忍住提到嗓子眼的尖叫,连忙垂下头调整心情。
怎么无声无息的?吓死人了。
偷偷做了两个深呼吸,白水遥走过去为他系上腰带调整坠饰,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这个人明明就同精确的电脑一般,每日都不会有多余的动作,今儿个却突然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实在不是好现象啊。
正在梳发的手下意识地模上光滑如缎的长发,她低低叹了口气。
对于隐隐升起的在意,心中响起警钟。来到这里太久,日子过得太过悠闲,所以她似乎失了警觉。
那人总是不言不语。本来一开始还故意丢三落四小错不断,渐渐地她居然可以真的放松心情,恣意地晚起、偷懒、看书、喝茶,不经意间突然发现自己在他面前没了伪装,做了自己。
茫然地注视着他的侧脸,白水遥苦笑了下。也许就是因为他的不言不语,机械般的生活方式,她居然渐渐习惯了他的存在,偶尔会猛然惊觉自己仿佛在独处一般轻松。
危险啊!但是明明感觉到了危险,却依然无法在他面前板起心神。
车子已经走了半个时辰,无事可做又不敢乱说话,他只能看看风景,看看人。车里的两个人比赛一般地沉默着,好动的白云玉如果不是家教良好早就要尖叫发泄了。
眼前的丫头很怪,比之前还怪,白云玉观察了半晌,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
早上一起来,这丫头虽还是如常地垂着头做事,却怎么看怎么怪异。
仿佛在挣扎什么似的,头也垂得比往日略低一些。
似乎……似乎周身都弥漫着一股子拒绝的味道。
“遥丫头啊,你不舒服吗?”身为最小的孩子,长在大人身边的白云玉对人的情绪十分敏感。
“谢七爷关心,奴婢没事。”顿了一下,她缓缓地开口,头依然没有抬起,却迎面扑来一股子陌生的气。
“是吗?”凑到丫头跟前,白云玉歪着头想看她的脸,他对于自己的直觉是很有自信的,身为最小的孩子,他虽说最受宠,但几个哥哥却都是高兴起来随你闹,一旦不顺心,那第一个倒霉的便是他这个老小的。
托起丫头的下巴,白云玉仔细端详,明明是一张带着微笑的脸,却总感觉不对劲。而且那笑容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让人有点毛毛的……
靶觉到陌生的气息弥漫在车厢里,白碧波缓缓睁开眼。
触目所及的还是七弟与丫头,但那感觉却仿佛有另一个陌生人在这里一般。
很陌生,却似乎还有一点熟悉……
淡眸看向丫头,见她看到自己的注意神情一僵,快速地低下头,又马上抬起。
如常的笑容满面却让人感觉不舒服。
两人对视了半晌,白水遥在心里暗叹口气。
望进那无波的眸中,明明没有神情,却能明显感觉到他的不满。
是不满她虚伪的笑吗?
无奈的感觉在心中蔓延开来,明明还是陌生人,明明连话都没说过几句,明明没有任何神情。她却可以感觉到他的意思,难道真的是靠太近了吗?明明那么一个无感的人,却可以敏锐地发现她的伪装。
渐渐堵上心头的气让人无法呼吸,压抑得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日子。
垂下眸深吸口气,她强迫自己不再去看那有如沉潭的眼眸。
无论她做什么都没有反应,太过像一个美丽的人偶女圭女圭的他,让她产生了错觉。
静静的,美丽得不似一个活人,所以才渐渐放松了心防吗?
无法控制的懊恼袭上心头,她拾起手边的书丢到他的身上。
他接了书,又看了看她。
她的脸上依然挂着笑容,但眼神却生气勃勃似有一团火光闪耀。
那不舒服的气,终于消失不见。
打开接到的书,他记得她曾说过,没事做时可以看书打发时间。
那么,她丢书给他,那便是要他打发时间的吧?
白七少虽然安静地假装看风景,但心里还是没有放下刚刚的疑惑。眼角一直偷瞄着那两人的动静。
咦!五哥居然盯着丫头……
啊!彼不得自己在偷看,白七爷双目暴睁扭头看着两人,那丫头居然……居然拿书丢到他五哥的身上,而他五哥居然就那样接下,打开,看了下去?
靶到一股眩晕袭过,托住自己备受打击的头,白七少爷呆呆地看着车里的两人,各守一角一人一本就这样开始看书?
天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于超出理解范围的事件,白七少十五岁的幼小心灵很受伤。
到底怎么回事啊?
托着昏沉沉的头,白云玉爬出车厢坐到赶车人的身边,无视对方惊惶的表情。
“哎呀,七爷,您怎么出来了,这外边又晒又脏的,赶快回去吧。”车夫吓了一跳,赔着笑脸劝着。
“小爷今天就不进去了,赶车都行,就是不进去。”白云玉噘着嘴要抓车夫手中的缰绳,更是吓坏了车夫,这行进中的马车虽算不上快,但若是不小心也会跌下去的啊。
“小心啊,我的爷,快……快坐下。”车夫伸手拉住白云玉坐好,冷汗已经流了下来。
车夫劝了半天无用,见一边骑马的四爷微微点了点头,暗叹口气。
往边上挪了挪,给少爷让出大半的地方,赶车人心中暗叹自己的不幸,加大抓着缰绳的力道让车走得更慢。
金枝玉叶的小少爷坐不惯外边,万一掉下去那就麻烦啦。明明他只是个赶车的,现在不但要顾马,还要顾小少爷,命苦啊!
白云风看了看小弟备受打击的表情,目光看向车厢,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似乎开始有趣了。
那个丫头一直低调着看不出不同,但现在似乎渐渐起了变化,看来大哥果然是家里最厉害的人啊。
白云风缓缓勾起淡笑。
原本双眼无神发呆的白云玉突然一震。
那笑……
丙然一直觉得好眼熟啊。
死死盯着四哥唇边的淡笑,明明就是天天在看的嘛。
他这外人共赞的优雅公子,大哥口中的小狐狸,他白云玉眼中的笑面虎的四哥,每每算计人时,就是这么笑的啊。
方才过午,用过饭的白四爷突然宣布今天不走了,随行的车夫与童儿便手脚利落地开始收行李。
此行因为带了两个少爷,除了大哥亲点的遥丫头和车夫外,本来一直独行的白云风觉得既然已经拖家带口了,便连老七的两个童儿也一起带了,至少不用自己伺候这娇贵的少爷。
两个童儿是兄弟俩,同样被白老爷拾进府里,名字已经记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