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知道妳那么好骗?拜托妳有点脑袋好不好?”宁乙典忍不住地笑了。
“小黄,来。”自塑胶袋里掏了几块面包屑片,慰劳辛苦担任他故事男主角的狗儿。
丝丝不满的眼神在这一瞬间,蓦地转换了,她有些恍神地望着他,望着他的样子、他的动作,她着迷的目光无法自已。
他笑起来眼尾有着淡淡的鱼尾纹,感觉起来好有魅力,薄薄的嘴角往上扬,真好看……好奇怪,他平常是那么刻薄的人,怎么现在看起来变得好亲切?
喔,一定是因为他喂食流浪狗的好心举止。
“原来你也是很有爱心的人嘛!”
“喔,原来我在妳心里,真的毫无正面形象可言啊?妳认为我是那种会拿着球捧打狗、找门路吃香肉的大坏蛋?”
他的一番言词,教正将手探进塑胶袋里拿面包的丝丝,惴惴不安地暂停动作,一股凉意自脚底蔓延上来。
“我没那么说过……”
“但妳那么想了,对不对?”
宁乙典从她微颤的指尖,感觉出她的局促不安,而他自觉像个恶作剧得逞的男孩,不禁暗自窃笑。
他当然不是爱心过剩的那种热情人士,对于小动物,他向来抱持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则,虽然不讨厌,却也谈不上喜欢。
但杜正胜告诉他,她总会打包幼稚园里没吃完的餐点回家,其节俭的程度令人难以想象。而经过几天的观察,结果出来了,原来那些食物全进了流浪狗的肚子里。
卢丝丝为了喂食牠们,不辞辛劳、没有怨言地带着汤汤水水挤公车,他为她如此自不量力的行为感到生气。
那么瘦弱的身材,还无时无刻背着一个大包包,这会儿再加上几袋食物,她难道不怕被压死吗?
除了为她提着大包小包挤公车的行径,感到丢脸之外,更不愿世外桃源因她的白痴行为而上报,所以他只好一有时间就充当圣诞老公公,送点心给这些流浪狗。
“我没有……”
“向我道歉!”宁乙典蛮横地索求,“另外,妳还得跟我说谢谢。”
为她做了这么多,要句谢谢不为过吧?而且因为她的天真和常常置身事外的无知,他更忍下了不少怨气和怒气没有发作,为此,她更是必须道歉。
“为……什么?”又是道歉又是道谢的,她到底欠他多少呀?
可是,她个性不如人家强势,又没有他扭曲事实的能力,只能乖乖举起白旗。
“对不起。”她怕极了他磨刀霍霍的狰狞。
道歉得挺干脆的,让宁乙典有些措手不及,不知要接什么话,只好板起脸训她。“知道自己哪儿错了吧?”
“嗯……”她又不是神,怎可能知道。“还有,谢谢你。”一口气完成他的所有要求。
宁乙典听出了她的敷衍,“妳--算了、算了!”一点诚意也没有。
丝丝讶异他竟会如此轻易饶过自己,纳闷地抬眼,发现了他的疲惫。
“你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你看起来很累……是不是?”
“还不是因为妳!”他没好气的说:“要是妳早点回来,我哪需要费那么多心神去应付别人!”
“可是我……”丝丝欲反驳,继而想起方才的争论,忍下了冲动。
顿了一下,她还是忍不住的问了:“是因为每天必须早起送我去上班,害你精神不济吗?如果是这样,以后就不麻烦你了,等会儿我去跟宁妈妈说……”
闻言,宁乙典大惊,“妳敢?妳想害我落得一个不孝子的臭名吗?”若她一跑去解释,他就毁了,因为接下来就换成他必须解释了。
“可是看你那么累,我很不好意思……”
“是吗?”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丝丝一句稀松平常的话语,被宁乙典径自衍生多种美好的解读--
她是心疼他吧?没想到她挺体贴的……
她好像跟他心中找寻的女人身影,完美地重迭了。
“不希望我累,以后就少让我生气,懂吗?”
“这有关系吗?”丝丝想不透,一对漂亮的秀眉都要撞在一起了。
咦?他刚刚说什么?他怎会说出这么恶心的话?!
乱了、乱了!这一切都是莫名其妙的荒谬无理!
所有的一切已经月兑离常轨了,他的计画根本不是这样的!
在她疯狂迷恋上他之前,他怎能先有这些感觉产生?
“肚子好饿,我要回去吃饭了!”
宁乙典无颜面对她及自己,只好提着塑胶袋快步离开,草草结束末竟的话题。
丝丝依然杵在原地,疑惑的眼虽然将他的所有表情动作纳入,却瞧不出丝毫的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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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稚园的户外活动区,温煦的阳光洒落,映照得绿色草皮一片油亮,人心更是一阵暖洋洋。
草皮上,小朋友围成圆圈盘腿而坐,圆心坐着的正是笑得比太阳还灿烂的卢丝丝。
“老师,妳今天要说什么故事啊?”
“我今天要说一个很可爱也很有意义的故事喔!”和这些孩子在一起,丝丝说话的语气有着习惯性的轻柔。
“真的吗?”
“那老师快点说、快点说嘛!”扎着两条小辫子的小女孩声声催着。
“林容如,妳又忘了说请了,真没礼貌。”缺了门牙的小男孩,像小老师似的严厉指正。
“老师,对不起。”
“没关系,大家都是有礼貌的小朋友,所以更要相亲相爱,不能吵架喔。”
“好。”稚女敕嗓音异口同声的回答,再加上有志一同的点头,像极了一支训练有素、整齐划一的军队。
不过这支军队是名副其实的童子军。宁乙典嘲弄的想。
担任这种童子军的头头,应该毫无成就感可言吧,然而此刻,映在卢丝丝嘴角的,却是骄傲无比的笑容。
话说回来,这也不能全怪她,毕竟凭她的能力与胆识,管辖范围大概也只能局限于,五岁以下的国家未来主人翁吧。
那些将亲生骨肉,心肝宝贝交给她照顾的父母们,真不知他们是怎么想的,而他们勇于尝试挑战的精神令人折服。
“故事开始了喔……在一个大森林里,住着一只孤独的小野狼。牠有着长长耳朵、短短的毛发和圆滚滚的眼珠,而牠平时喜欢在草原里追逐小野兽。”
她的声音穿透过来,语调一改平日留给他的印象,她那具抑扬顿挫的声调,准确地营造气氛。
小朋友们个个聚精会神地望着她,好不认真。
他不得不承认,她说故事的口吻不带青涩也无匠气,应付小萝卜头的功力更是驾轻就熟。
“哇,好恐怖喔,小野狼吃掉小野兽了啦!”
“对啊,小野狼是坏蛋!”
“坏蛋、坏蛋!”
“小野狼是会吃小朋友的虎姑婆!”
孩童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接了下去,吵个不停,甚至愈说愈夸张了。
宁乙典身子略弯,靠在几乎没有任何遮掩作用的围墙外,努力克制着想叫那些小表闭嘴的冲动,
卢丝丝故事说得好好的,他听她的声音也听得正爽,突然插入几道杀风景的杂音,让整个气氛都不见了!
“小朋友乖,小野狼并没有吃掉小野兽喔,老师的故事还没说完呢!”
“是。”
她一句话,动乱就被弭平了。
而她也对他说过一句话,那句话却引起了惊涛骇浪,让他天马行空、自以为是地编织起了美梦。
他自从发生那次的反常表现后,连续好几天无法正眼看她,送她上班的途中,不再与她话家常--他非常鄙弃自己的反常、气进度不若他的预期……更是恼火无法掌握自己的心。
“在小野狼年纪还小的时候,家人就抛弃牠了,牠只好不停的流浪,没有目标……唉!”蓦地,丝丝叹了口气,看着自己交握的双手,好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