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消息,我自然会通知你,不要一天到晚板着脸嘛!”洛有思拍胸脯保证。
晴空书院虽是个小小的私塾,云家的大小消息却都是在此转送的。
“好的,那么我先回去了。”云空暮起身。
“知道啦!”
送他到门口,洛有思忍不住道:“你在娶妻之后分外用心找你师父用意何在?”
“这是我的私事。”云空暮淡淡地回答,懒得说是因为他娘非要他成亲后才能出门。找不找得到师父他本不放在心上,近来却多了份急切。
“那么——”张口欲言,洛有思说了两个字又打住,脸上有点儿犹豫之色。
“怎么?”云空暮在门口回过头,想听他到底要讲什么。
“你是不是有——‘隐疾’?”半晌,洛有思为了朋友还是问了,但是“隐疾”两字说得甚轻。
“什么?”
“呃!就是,听说你没有同夫人同房——关于,那个……”目光不自觉地就往下瞄,“你的……”挥来挥去的折扇突然自手上消失,下一刻被重重地掷在洛有思茫然的脸上,“好痛!”
骤然明白洛有思所指为何的云空暮在洛有思的呼痛声中愤然离开,难得地运上了不轻易显露的绝顶轻功,足不点地地瞬间消失在书院外的密林中。
蕴含内劲的那一掷正中洛有思的面门。要知道云空暮的内力修为江湖上已是少有对手,这随手一掷称不上蕴含什么高深内劲,但恼怒中手劲哪里会轻?
兀自留在原地,洛有思半蹲在地上,捂着面孔哀号:“又不是我要问的!还不是薛鸿映那臭小子要我问的嘛!还说什么是为你好!呜……交友不慎交友不慎……”他早该想到那小子要他问这个没安好心!薛鸿映,这次他记下了!
☆☆☆
去了趟晴天书院,待得云空暮回到杭州城里,自然也不早了。
六年来,在人面前他总是扮演着一个好儿子、好大哥的角色,这是他第一次违背父母之命——也可能是最后一次吧?
暮色下,云府朱红色的大门显得凝重。站在台阶之上看着进出六年的大门,他发现这是他第一次如此仔细地看它。这大门是极老了,大宅几经翻修,几经扩建,只有这门是从不曾改变过的。它被云家的后人们保存得极好,只是新上的漆掩不去岁月的留痕,这几代前所建的云家大门至今屹立在这里,看着云家的后人是怎样走出自己的路。而如今,他,云空暮又该如何走下去呢?他如今做的,是对是错?不经意间,他又想起了朝夕院里那抹沉静的身影,记忆模糊了面容,记得的只是那双黑眸,极亮,若夜空中的璀璨星子。曾几何时,那匆匆一面,几句对话,竟让他不能忘怀?
正在云空暮怔怔发愣的时候,侧门“吱呀”一声,开了。
“大少爷?”云清有点儿诧异的声音让云空暮回过头来。
“您回来啦?怎地站在门前?”云清一连串的问题让云空暮露出了极浅的笑意,“要入夜了,外面冷得很,快些进屋吧!”也不管云空暮答不答,直扯着他的衣袖往门里走。
“云管家,你可是有事出门?”云清乃是管家,哪里需要在这时候到门口来?既要出门,自是有事了。
“哎呀!”已到了正厅门口,经他一提醒,老管家这才想到所为何事,“少夫人,正要老奴去请大夫。这可忘了!”说完便要走,这次却被云空暮拉了下来。
“少夫人病了?怎么不差别的下人去请?”云清虽然身子硬朗,总是年事已高,家里人对他也是以礼相待,哪里会要他在这个时候出门?想着,不禁皱眉。
“不是少夫人,是春芯那丫头病了。”
春芯?好像是那个被派到他朝夕院照顾她的那个丫头吧?昨晚见到的时候还好好的,没想到才隔了一晚就病了。听初九说过,那丫头是云清十几年前捡回来的,云清把她当做女儿般疼爱着,难怪要亲自去了。“外面冷,还是叫别人去吧!”云空暮仍旧不放心老管家。
云清却摇了摇头,“春芯算是老奴的闺女,少夫人替春芯出了诊费,老奴出点儿力也是应该的。”
云空暮呆了呆,云清便已急急地走了。
又想到日间城里的流言,说什么华家小姐嫁入云府即被嫌弃,定是品貌不端云云,心下却是觉得自己错了。
☆☆☆
天色已黑,早过了云府晚餐的时辰。云空暮随便让下人送上点儿饭菜胡乱吃了,这才喊上初九到朝夕院的书房里去。本来想把文冠也找来的,但初九说文冠一大早便去处理九江一处出了问题的商铺了——兄弟俩前后脚出门,却没有碰到。
如往常一般,初九先说了这半个月来云家商号的运营状况,然后说了些只有云空暮才有权力处理的事务。交待完了,便开始说华家的事。
“……除了方才说的那些华家暗地里的小动作外,华老爷乘爷不在,二少爷又是初涉商场,便想掌握云家河海运的主控权。”说到这些天来华家想乘机抢些好处的举动,初九觉得愤愤不平。
云空暮觉得胸口有点儿闷,思绪有几分游离,闻言笑道:“这我早就料到了。有这么好的机会,我那岳父大人怎么会毫无动静?倒是他没动作我才担心呢!”如他所料,视短的华家不足为惧。说着,咳了两声。
“爷?”初九这才发现云空暮的脸色不佳,“爷,您可觉得不适?”
云空暮笑着挥了挥手,“没事,你继续说吧!”大概是适才在晴天书院一怒之下运轻功离开时跑得急了,内息没有调匀,此刻只觉得胸口微凉。
初九心下担心,听主子这么说,也就只得接道:“华老爷说了,爷是他的女婿,本就该听他的。现在,云家的货物非得在华家货物载满之后才得以装船。听随船的伙计说有好几次云家的货物运到的时候都晚了好几天,那边的买家都极为不悦。这对咱们云家的商誉大大有损。”
云空暮本来是微笑着听的,这时却微微锁起了眉头,“华家当真这么做?”没想到华家比他想象中的更加过分。
“是的。”想到华家那些狐假虎威的下人们气焰嚣张跋扈的模样,初九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文冠到九江去就是为了这件事吧?”转念一想,云空暮很快就明白了。
“是的,九江的一家商铺里有人订了一只青花蓝釉花瓶,但晚了五日才到,买家极为不悦,说那只花瓶是用来贺寿用的,迟了两天,误了寿辰,在那里闹事。”
云暮空点点头,“这也难怪了。”看来他高估了华家,“文冠若能借此学到不少东西,也算是因祸得福。”淡淡然的样子,似不甚在意华家的蛮横。
“爷……”见少爷像是要作罢的样子,初九只觉焦急万分。
云空暮打断了初九的话,取饼纸笔示意初九磨墨,“无妨。我本就是要利用华家的财力,这小小的气暂且受下了,就当是咱们利用华家的代价也就是了。”
听主子这么说了,初九只咕哝了一下,也就专心地磨起墨来。
云空暮是不太在乎华家的跋扈,只是云家商号的商誉是不能被华家给败了。心中思绪一转,就有了应对之策。
云空暮提起笔来,状似无意地突然问了句:“听说春芯病了?”
初九一呆,“好像是的。”有点儿奇怪整天不在家的少爷怎么会知道,他也是听厨娘提起煎药之事才知道的。
“那么少夫人呢?”斟酌了半晌,他才下了第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