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步一步地退开,泪水急速奔流,“冷彬,我跟了你多少年了?到今天你居然用一句丢不丢脸来打发我?”
“不是的,晓蔷——”冷彬完完全全呆住了,他的晓蔷是很少哭的,她总是快快乐乐的。
晓蔷一个转身往大街上跑去,完全没有注意到向她冲过来的一辆小轿车.
急速的刹车声、旁人的尖叫声以及呼救声冷彬都没有听见,没有听见。他就那样呆呆地看着晓蔷的身躯像美丽的蝴蝶—样飞起来,再落下去——
筱薇不知道自己在车上待了多久,只知道她的眼泪快要流干了。
原来,即使是已经知道答案的事情,由他口中说出来还是那样的让人痛不欲生。
他必定是很恨她的吧?
因为她的无心闯入,而让他无法娶自己心爱的女子为妻
只是善良的他从来都没有半句怨言,大概足他觉得他也欠了她。
如今谁欠谁的,似乎真是说不清了。
万缕情丝,剪不断,理还乱。
手机忽然尖锐地响了起来。筱薇隐隐觉得有点儿心绪难安。
她接了起来,对方是圣玛丽医院。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跨进这家医院的,只知道医院门口到421病房的长廊好长好长。长到她觉得走了—世纪那么久。她肯定是累了,累到脚步沉重,难以往前跨步。
冷彬坐在病房门外的长凳上,头埋在两条腿中间,她看不清他的脸。
她透过病房门上的窗往里看,只见晓蔷躺在白色的床铺上,浑身插满了管子。
不,不,那不是晓蔷。
她的晓蔷姐姐活泼而精力旺盛,不是床上那个毫无生气的女人。
她的晓蔷姐姐总喜欢格格地对她笑,可是床上的女人毫无表情。
她的晓蔷姐姐美丽动人,不是床上那浑身是伤的女人。
不,不,她不是晓蔷。
她不是——
筱薇忽然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便失去重心地往下栽去!
筱薇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周围都是白茫茫的环境。
罢刚—定是做梦了,她想。
瞧瞧她,肯定是工作压力大,加上感情失意,又伤心过度,才会产生幻觉。
是的,一定是幻觉。
晓蔷怎么会撞车呢!
肯定是自己脑袋有问题了。
筱薇茫茫然地眨眨眼睛,忽然像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爬起来便往病房门口跑去。
这时候,文修南进来了。
他连忙搀扶着跌跌撞撞的筱薇!
虽然自己还在生气之中,可是接到冷彬的电话,他还是心急如焚地赶到医院里来了。
筱薇挣月兑他的怀抱,往房门走去。
文修南连忙跟在她身后。
筱薇抬头一看病房号码,不是421,而是420。
她慌张地把目光扫向隔壁病房,看到了还在走廊长凳上低垂着头的冷彬!
两股冰凉的液体迅速滑过她的脸庞,她如呆了、傻了般慢慢地盯着421病房门,再也无法抑制地失声痛哭!
文修南连忙把她拥在怀里,任她放声宜泄!
“姐姐她——姐姐她——”筱薇语不成句。
“我知道,我知道。”文修南苦涩地说着。
好久好久,她从丈夫怀里抬起头来,看到可怜的冷彬还是维持着不变的姿势,仿佛一尊没有生气的雕像!
她走列冷彬身边,不发一言地轻轻握住他的手臂。
这种时候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是风凉话,身为当事人之—的她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这个可怜的伤心的男子呵!他此刻最需要的不是言语上的安慰,而是精神上的支持!比起他来,她的哀伤根本微不足道!
他的哀伤超越了眼泪所能表达的范围。
哀莫大于心死,哀莫大于心死啊。
他的心,随着他那可怜的爱人—并陷入昏迷之中了。
“我想知道姐姐的情况。”不知道冷彬能不能听见,但筱薇还是问了。
她不能让眼泪把自己淹没,她必须想办法救自己的姐姐!
冷彬的手颤抖了一下。然后筱薇听到他那沙哑哽咽的声音:“医生说她……说她会变成……植物人——”
筱薇愣住了,她含泪握紧冷彬的手,“我们要救她,我们一定要救她!”
仿佛受到鼓舞似的,冷彬抬起他憔悴得形同槁木的面容.那目光却隐隐透着坚毅。他沙哑而坚定地说:“对,我一定要救她!我一定会救她的!”
冷彬在刘正毅的建议之下,决定要把晓蔷送到美国去进行深切治疗。
闻讯从大老远赶来的白家父母悲切地痛哭一场后,也只得由着冷彬去了。
毕竟总比没有希望好。
冷彬把晓蔷带走后筱薇变得越来越沉默;
她变得不愿意到公司去,工作都是带回家里完成。
有时候她会为某个夏日的午后,无心闯入室内的蝴蝶而发好久的愣。
她觉得那是迷路的晓蔷,那么彷徨、那么无助、那么不知所措。
哦,该怎么帮助你啊,晓蔷。
文修南绝口不提他们那天争吵的事情,心疼妻子像朵缺乏灌溉的花儿,渐渐枯萎,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有时候他也尝试用各种方法让她开心起来.可是只是徒劳。
他跟筱薇之间早已有了—道不能逾越的屏障!
反倒是刘正毅,与筱薇的接触越来越频繁。
文修南虽然不情愿,可是刘正毅是惟—能让筱薇打开心扉的人,为了她那偶尔浮现的一个微笑,他选择了忍受嫉妒的折磨。
上午筱薇在公司的时候就收到文修南送过来的鲜花,上面夹着一张精美的卡片:结婚周年快乐,亲爱的老婆。
当小张把花递给筱薇的时候,筱薇轻轻地笑了。
结婚周年快乐?他快乐吗?
那笑竟是异样地让人觉得充满哀愁。
小张有些担忧地看着筱薇憔悴的容颜。白小姐真是可怜!他想,自从白晓蔷被车撞了后,她整个人就沉默憔悴了好多,好像—下子被抽干了身体里的所有血液一般。
沉默,沉默。
连她捧在手上的鲜花都不能让她的脸灿烂起来。
看着筱薇捧着花走进办公室,小张豪重地叹了一口气。
筱薇把花插在桌面上的花瓶里。那些鲜艳的花儿,没过几天就应该枯萎了吧?生命原是脆弱的东西啊!
而爱情呢?她苦笑了一下。
他们结婚两周年了,这两年她不好过,对他,也是折磨。
她不知道自己这两年到底在坚持着什么,因为她本来就是很明显很清楚地知道他不爱她!
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他,从来没有,
她爱上—个男人的忧伤,就注定了她的劫难。千百年前她在菩提树下的诚心祈求,显然没有感动上天,不然哪来她今天的伤痕累累?
可是现在,她已经很累了,累得居然想离开了。
前段时间她问刘正毅,愿不愿意带她去法国,他只是说:“从来只存在你愿不愿意这个问题。”
她告诉他,她需要时间去考虑。
需要时间去斩断情丝。
电话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你好,我是白筱薇。”
“老婆,结婚周年快乐!”线路那头传来的是文修南好听的声音。
筱薇呵呵地笑了两声,说:“你也—样啊。”
“老婆——”线路那边文修南好像有点儿不可思议。“你笑了——”
“嗯,是的,我笑了。”筱微轻轻地说。
“太好了!”文修南兴奋地说,“今天晚上我们是在外面庆祝呢还是在家里?”
庆祝?筱薇打点儿茫茫然。
这段婚姻有值得他庆祝的地方吗?她本来就不是他所期待的人啊!
“在家吧,我想下厨。”筱薇建议:
文修南立即答应,然后他们决定下班后一起去超市买菜。
筱薇走出公司的时候,天空飘起了细细密密的雨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