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宝儿这傻孩子竟信以为真,心里一慌便只身跑来找你。虽然坏了本王的事,但山不转路转,若能藉此见着赫连将军一面,倒也不坏……”
“你已经见着了。”赫连远打断了他的啰唆,脸色阴郁紧绷得如同天上缓缓聚集的乌云。
“见了就走,感觉总是少了点诚意。”公孙少辰笑叹一声,“而且宝儿就像我妹妹一般,对于她多年来念念不忘的夫君,我难免也有些好奇,忍不住就想试探一下,看看赫连将军是否真如她所说的这么好,有没有和她一样,将对方看得比自己还重要……”
对于他冠冕堂皇的说词,赫连远只是哼了一声,显然无法苟同,“那么太子殿下现在可满意了?”
“虽然还没尽兴,不过你那些忠心的部下们看来也准备来凑热闹了,咱们还是速战速决吧!”公孙少辰敲了敲车板,薄唇轻启,“舞阳,放箭。”
那干脆的命令如同一把利刃,轻轻一挥便让这片危险的平衡瞬间颓圮,赫连远心头倏地抽紧,眼睁睁的看着那如同石像一般一动未动的钟舞阳,在这声命令下微微松了手指,偏偏自己匆忙而出,身上什么兵器也没有,情急之下也无暇多想,一纵身便飞扑过去,将那个早就吓到呆若木鸡的佟若宝卷进自己怀里护着。
几乎是转过身的同时,赫连远肩上便传来一阵剧痛,他咬牙忍着,心忖方才公孙少辰说有人出城接应,自己再撑一下,未尝不能带着她顺利月兑险。
只是……
“赫连远,你怎么了……”
察觉他愈来愈沉重的身躯渐渐压靠在自己身上,仿佛站不住似的,同样被这意外发展吓得手脚发凉的佟若宝,想起方才他和公孙少辰的对话,不祥的预感让她也不自禁的颤抖起来。
“别怕。”听见她小猫似的呜咽,赫连远努力打起精神轻声安慰,但是肩头虽痛,却抵不过那愈显昏暗的神志,显然那枝箭上头淬了些什么东西,不知是毒或是迷药。
身子与眼皮愈来愈不听使唤,他得费尽力气才能不跪倒下去,但是想起她方才那双含着指控与委屈的泪眸,他努力抬起被肩上流下的血浸得湿濡的手掌,模索着握住她微微发颤的小手,晕眩不已的头软软的垂倚在她肩上,迷迷糊糊的在她耳边道:“宝娃……别怕,你跳下来……我接着你……”
他说得语焉不详,但佟若宝心里却是一惊,直觉就想追问他是不是想起什么,但赫连远却已经倚在她身上动也不动,让抱着他沉重身躯的她不禁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宝儿哭什么呢?”公孙少辰撑颊望着这对苦命鸳鸯,无辜的明知故问。
“你、你早就计划好的吗?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泣不成声,不明白为何一向对自己温柔疼爱的太子哥哥要这般心狠手辣,而且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让她不禁怀疑,莫非……连自己偷偷逃走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我不是说了吗?这是在帮你看看这男人究竟存着什么心啊!”对于自己的恶行,他不仅不惭愧,还端着一副好哥哥的面孔,说得理直气壮,“经过本王的测试,赫连远明知凶多吉少仍肯舍身救你,虽然比我差一点,但确实能嫁。”鉴定合格。
第7章(2)
“你把他弄死了!”是要她嫁给神主牌位吗?!
“别胡说,他身强体壮的,哪这么容易死?快让人将他扛上车来,太子哥哥带他回去给御医治伤。”况且难得来一次,总要带点土产回去嘛!鲍孙少辰丝毫没有被她的悲愤影响,依然愉快的哄道,同时向一旁待命的侍卫们打了个手势,“你们将人带上,手脚快些;舞阳,断后,回城。”
当周承翰带着一小队兵马冲过来时,只来得及看见那团妖气随着阵阵烟尘迅速远去,没入两国之间那座作为国界的山里。
他低头盯着地上那枝斜插入土的箭矢,旁边还有一小摊尚未干涸的血迹,只觉得背后一阵冷意直窜上脑门,让他头皮都跟着麻了。
看来,他们的将军被敌国俘虏了……
如果说他是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却不幸被俘,那禀报朝廷、前去交涉谈判倒还师出有名;但赫连远是为了女人而擅自行动,而且那姑娘还是西原国的准太子妃,这要是确实上报,别说去救了,恐怕还会直接将他打为叛贼,可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压得下来……
抬头望着逐渐被乌云掩得阴霾的天色,周承翰黝黑的脸上尽是挣扎。
唉!赫连远,你怎能让你多年来的好兄弟陷入如此两难的境地?这样对吗~~
当赫连远再次睁开眼,先是对眼前所见的石壁房顶一阵发楞,随即才又被肩上扯动的疼痛给拉回了心神,想起当时在树林中遇袭的情况。
宝娃没事吧?想起当时的凄惨模样,他仿佛还能听见她哀哀哭泣的声音,让他心里难受得又是一阵酸疼。
“公孙少辰你这混账……”
用没受伤的那只手勉强撑起身子,赫连远毫不意外自己身处于看起来就像是地牢的阴冷之处,想起那个将自己陷害到如此狼狈不堪的公孙少辰,不悦的低咒就直接从牙缝里进了出来。
“看来赫连将军已无大碍。”
一阵清冷的嗓音自身后不远处传来,赫连远有些艰难的转过酸痛的脖子,在看到那个坐在牢房外头盯着自己、仿佛牢头一般的熟悉身影时,眼中也不禁闪过一抹惊讶,随即又冷静下来。
他抬头张望了一下四周,沙哑着嗓音问道:“这里是……”该不会趁着自己昏迷不醒,已经把他给押回西原国都了吧?!
“赫连将军放心,这儿只是我国边境的一座小城,离两国国界并不远。”像是察觉他的揣测,钟舞阳淡淡说道。
“劳烦钟将军看守,我真是受宠若惊。”听她这么说,赫连远眉头微松,勉强起身走到牢门边,将钟舞阳递来的茶水一饮而尽之后,才用仍带粗哑的声音若无其事的低声笑道:“叫我赫连远便行,毕竟我现在是贵国的阶下囚,即使在东陵国,此时此刻我也不晓得自己还是不是个将军。”
他的自嘲让钟舞阳也极细微的勾了勾唇角,又替他倒了一杯水之后,她看着并没有因为这番困境而大发雷霆,反而坦然的一坐到了地上休息的男人,深黑眸中也隐约有些惊讶。
她先朝一旁站立的守卫低声说了些什么,待他离开之后,才又转身看向赫连远,“你身子感觉如何?”
“疼得很,肚子更饿。”赫连远对自己的情况坦言不讳,毕竟人都被关在牢里了,逞英雄也得不到什么好处,不如老实一些,让他们拿好饭好菜好药来养着自己才是正经事。
听他这么说,钟舞阳脸上又窜过几丝像是惭愧的情绪,但不到一眨眼的时间便已经消失不见。
“你昏迷了数日,身上又带伤,御医交代要让你吃得清淡些。”她端起一旁桌上的托盘,打开牢门推了进去,但随即又犹豫了起来。“这些饭菜搁得久了,我让人弄热……”
“无妨,肚子一饿什么都好吃,冷饭冷菜也比较不烫嘴。”以前做乞丐时也没少吃过冷饭菜,反正放进嘴里嚼一嚼不就热了吗?
听了他的话,钟舞阳先是微微一怔,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身上那股冷淡傲然的气质明显的软了下来。
“……当初宝儿刚到西原国时,也说过一样的话。”
原本还盘算着要怎么从这个冷血女将的口中问出宝娃的事,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她就已经突然提起,原本硬得仿佛会扎入的脸庞也明显软了下来,那疼爱的口气就像在说自家亲妹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