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警官紧急调动着船只,安仰眉回头,“为什么我们不直接救助他们?”
“附近有志愿者,很快就能到。我们去的地方,是志愿者没法进入的水库,那里有几户家庭最需要帮助。”对方的神色冷淡。
安仰眉低下了头。生命是可以衡量的吗?缓急是可以估量的吗?她掩面,发现自己有的时候或许真的是感情过盛。
终于到了水库。
快艇停靠到岸边,安仰眉随着放下的小艇一起到了“岸边”。说是岸边,其实与水库中央没有差别。最先到的是一幢危楼,安仰眉抬头,看到原来是二楼门口的地方,有个老人正在求救。
安仰眉跑到了船头。警官虽然想拦她,却被她用力挣开,“放心,我会保护自己的。”对方犹豫了一下,抓紧她的手臂,也随同跑了出去。
安仰眉神色复杂地看着警官把那位老人拽上船,直到那老人爬上船,她才松了一口气。
真好!她在风雨中笑了,虽然一张嘴,就有狂风带着豪雨泼进嘴里。
微微转身,她一愣,然后瞪大了眼睛。就在船舷处,有一个十岁样子的小男孩,正奋力要爬上船。而船上所有的人,都只注意着那位老人,根本没有看到那男孩。
她一把抓住身边的警官,“快去救他!”她吼道。
对方一愣,然后随着她的视线望去,马上冲了过去。
安仰眉看着对方拉起了小男孩的手,欣慰地笑了。
对方转过头,似乎也想回她一个微笑,就在这个时候,他瞪大了眼睛。
有一块巨大的木板随着狂风,砸向安仰眉的脑袋。
第十章
生命的流逝很残酷,冰冷的指尖不知放于何处,肌肤温暖的触感令他意识到了某张皮皮笑着的脸……空白了许久的记忆渐渐苏醒,他想睁开双眼,想要亲眼看到那张睡梦中见到过的笑容。
拼命想着,想着和她约定好的见面,想着她等候期盼,拼命地想。不知从何处获得的力量,不听使唤的手脚稍稍动一动,他朦朦胧胧地明白自己并没有死,于是努力打开沉重的眼皮。白耀的光透进睁开一道缝的眼睑,眼前出现很多张模糊的脸,熟悉的陌生的脸……一张张,惟独没有那个人的脸……
“仰眉……”由胸口透出的疼痛,他想见她。
“醒了!终于醒了!”医生、护士和亲友全都围在病床旁,自家里千里迢迢赶来的母亲更是扑了上来,老泪纵横。
“延悦!吓死我了,阳谦说你出了事,我和你爸爸差点没急得昏过去。”
“妈!”他露出一抹虚弱的微笑,“……不是已经没事了吗?你们怎么知道我在海南受伤的事?”
“医院通过饭店得到了你的联系资料,传了消息到公司。”见好友终于完全月兑离险情,施阳谦也大大松一口气,“喂,你没事跑到海南遭人刺杀干什么?”
“呃,我在医院躺了几天?公安局有没有抓到那个抢了我手机的混蛋?”不知道自己昏迷后发生的事情,秦延悦急忙询问。
“已经有三天了,我们是前天赶到这边。真没想到竟然只为抢一个手机就差点要了你一条命,如果明抢你也会给他的,何必呢?”轻抚着儿子无血色的脸,为人母的老妇人絮絮叨叨。
“妈,都说过没事了,不要再想了。”他再次安抚仍处于惊慌状态中的母亲,随后迫不及待道,“医生有没有说过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要看你身体恢复的情况而定,你安心养伤,有伯母照顾就更好了。我必须搭今晚的班机回去,你就继续留在这里度假。”
“是吗?我倒是很想和你一起走。”叹息似的轻声咕哝。
施阳谦明朗的笑容渗进一片阴影,理解好友心里惦记的是什么,他不忍打击他,告诉他安仰眉残酷地把他排在工作之后。
“我看你什么都别想最好,快点养好身体回公司帮我赚钱。这次车祸连着被抢劫,你把这几年公司没能让你休的假期全补上了。”
“嗯?我今年有这么好运吗?要不要你也试试?”顺口讥嘲对方,注意到母亲的疲累,秦延悦提出请求,“你走之前,先送我妈妈回酒店吧。”
“那你呢?”
“我没关系,仍然觉得身体很沉,想再睡一觉。”他撒了个小谎。
“那好,我和阳谦先回酒店,晚上再过来陪你。你有什么想吃的?”秦延悦母亲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没有什么要吃的,清淡点的就可以。”
“好好休息,晚上我去机场之前会陪伯母一起过来。”施阳谦罗嗦得有点鸡婆。
“知道了,你们走吧,要当心。”秦延悦下意识地叮嘱。
“有什么事打阳谦手机,他会告诉我,我们再赶过来。”
挥挥手,要一步一回头的两人快点离开,他装作很累的样子闭上眼。等不到远去的脚步声,他才悄悄睁眼,费力地撑起自己的身体,勉强下床。
自己爽约了,放了安仰眉好大一只鸽子,那小妮子一定是气疯了吧?或者又是哭红双眼?手机被偷,一定没能联系上他,真的是天有不测风云。只是谈个平凡的恋爱罢了,干什么自己非得遭受这样那样的意外?
懊恼地诅咒着,秦延悦忍着背部的伤痛,小心翼翼挪动自己笨重的身体,走出病房。走过长长的走廊,好不容易在楼梯口找到公用电话,他才发觉自己竟然没有硬币。
“混蛋!”懊恼与不甘月兑口而出,回首望望通向病房的长长廊道,他只能在保护伤口的前提下,继续艰难地挪动步伐。
幸亏住院时的衣裤都整齐地放在病房的柜子上,掏出所有的四个硬币,他再次移动已经快要虚月兑的身体。提起话筒时,他的手一直在抖,一半原因是气喘吁吁,另一半原因是情绪的激动。
“您好,‘天天报社’。”
熟悉的柔和女声,他却不得不犹豫,直到对方再次询问,才含糊地开口:“安仰眉在吗?”
“你是秦延悦?”声音突然变得令人紧张的急切。
“是。”
“仰眉出事了,昨天在采访台风现场的时候被一块木板砸伤了头。”
魂灵似乎从疼痛的躯体中抽离,感觉轻飘飘般的不真实;然而又异常冷静,冷静到可以感觉自己几乎将把话筒捏碎。他问:“很严重吗?”
“当然,满头都是血,立刻送进医院急救……”
头脑一片空白,无法再听完对方的话语,他丢下一句“我就回来看她”便果断地挂掉电话。匆匆投下第二枚硬币,这次拨通的是施阳谦的手机。
“喂……”
不等好友说话,他就焦急道:“阳谦,是我。你马上帮我把酒店里的行李拿到医院里,我要办出院手续,今晚和你一起回去。”
“你疯了?!你才刚月兑离危险期,我们是要坐飞机,你这种身体怎么可能长途跋涉?”信号波另一端的人怪叫起来,“你是吃错什么药了吗?还是嫌自己的命太长,想自杀?”
“是安仰眉,她受了伤,送进医院急救。我要回去看她,你明白吗?”无暇再找更合适的借口,秦延悦实话实说。
“安仰眉……”施阳谦沉默几秒再度开口,“延悦,你知道她得知你在海南受重伤后的反应吗?她说她有采访任务,不能来看你。既然她是这样的人,你也理性一点。
以你现在这种糟糕的身体,连躺着睡觉都不舒服,根本经不起旅途奔波。”
秦延悦不由怔愣住,不曾想到安仰眉早就知道自己受伤无法赶回去赴约的事。可又很快回神,以一种坚定沉着的口气缓缓道:“仰眉有仰眉的想法,就像我有我的想法一样。我想回去看她,哪怕是死在飞机上我也要回去,这就是我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