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延悦被吓倒了,怎么着也没有想到她会有这样的动作。他不由得退后一步,意识到失态,才稳住了脚步,咳了咳,“有什么事情需要你这么郑重?”看着她直起腰,倔强地抿着嘴,忽然想到的是那一天在停车场中的一幕。
安仰眉依然抿着嘴,看起来有点微微的脆弱,但是眼光清亮亮如同火焰,很有精神的样子。
秦延悦不着痕迹地看着安仰眉的脚在地上划着小小弧度的圈,判定她此刻非常不自在。他更加好奇:是什么事情促使这个很有些骄傲的小记者再次低头呢?
安仰眉努力微笑着,把手上的材料递了过去,“有一件事我希望能得到美特利的帮助。首先申明,这不是敲诈!我非常诚心地恳请你帮帮这些人。”
秦延悦好奇地看着她手里的文件夹,看到了“仁爱救助中心”几个字样。他沉默了一下,抬了抬下巴,“你……”还不知道她的名字,秦延悦卡了壳,有点尴尬。
安仰眉的颊又鼓了鼓,叹着气提示,“安仰眉!秦经理。”
秦延悦有些尴尬,一笑带过,“安小姐介不介意到我办公室坐坐?”
安仰眉的笑脸变得灿烂了,然后又瞪大眼睛,看着他受伤的左臂,“那个……你能行吗?”
秦延悦挑了挑眉,“你这句话很侮辱人的!我想我只是撞伤手臂而已,没有脑震荡吧。”
安仰眉尴尬地呵呵笑着。
秦延悦又问:“那么,要不要上去坐坐呢?”
安仰眉立刻点着头,小碎步跟到了秦延悦的身后。在看到电梯门时,她跑上了几步,先按亮了向上的键。
秦延悦心中一动,看了看自己包扎得恐怖的手。
安仰眉正着对光可鉴人的电梯门皱着眉头,一只脚轻轻敲着地面,看起来不耐烦的样子。秦延悦微微笑着,走到了她的身后。
电梯到了,安仰眉先走进去,然后伸出手隔开门,示意秦延悦进去。秦延悦忍不住大笑,“不用那么夸张,我还没有被撞到生活无法自理。”
安仰眉红着脸飞快地缩回了手。
秦延悦转过头不看她,免得她的脸越来越红,然后用很轻松的口吻说:“我刚刚看到你从电梯那边下来,怎么了?不会是特地来找我的吧?”
安仰眉点了点头,“嗯!是的,我是来找你的。所以没看到你就下来了。”
秦延悦又是一愣。在问出问题之前,他根本没有想到对方会如此爽快地回答。
安仰眉继续说:“事实上之前一直很挣扎,我仍然不想见到你,可是这件事情真的关系挺大,也不是我个人闹意气的时候。想来想去,只要求助于你了。上了楼说你不在,我总觉得你的部下眼神怪怪的。也有可能是我多心了,反正觉得不自在,所以急匆匆地又跑了下来,才跑下来又有点后悔。还好遇见你了,不然我得再上去一趟,等你回来,那样的话就更丢脸了!”她抬起头,冲秦延悦笑着,笑容不沾微尘,光风霁月。
她直接就把自己的心情说了出来,不掩不饰!秦延悦忍不住叹息,“你对谁都那么直白吗?”
安仰眉奇道:“直白不好吗?怎么你也是觉得拐弯抹角比较舒服?”她抬眼看着秦延悦,扬眉。眉眼间的点点锐气,让她平添了冷色。
秦延悦回以微笑,自己都觉得带了些微的讨好,“不是。我只是随口说说。”
安仰眉的脸色也缓和下来,“呵呵!最近这段时间可能总有点咄咄逼人的,秦经理不要见怪。”
秦延悦咳了咳,忽然觉得有点异样。他在心中念了念“安小姐”,怪异感更甚。
安仰眉又看了看身边的男子,秦延悦露出了奇怪的神情,像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她趁着对方不注意,微微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遇到他,她总是忍不住剑拔弩张,全身处于一级警备状态。或许是因为第一次的会面实在太过“激烈”,以至于她到现在仍不能忘怀。
再低头看看手里的材料,她在心里默默背诵了一遍已经念叨了很多次的台词。另一只手又不由自主地捏紧成拳,算是为自己加油。
电梯“叮”地响了,门慢慢开启。
秦延悦先走了出去,安仰眉走在后面,听到他的下属一个个打着招呼,然后尴尬地发现,果然,所有人都以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一个刚刚从这里狼狈而逃的奇怪女人又回来了,想必所有的人都是这么想的吧。
安仰眉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管他的呢,反正她目的达到就行了。她挺直背,跟在那个男人修长的身形后面。
只看着他的走姿,会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值得信赖的人呢。她迷迷糊糊这样想着。
对方停下脚步,返过身来对她说:“请进。”
安仰眉一愣,这才发现已经到了“经理室”,她忍不住脸又微微地红了,帮那个行动不便的男人推开了门。
如想象中一样乏善可陈的房间,冷硬的风格,完全没有个人性格特色的陈设。置身于此,来访者会对主人一无所知。这里甚至没有一张相片,有的只是归类完好的一些文件夹和放在笔架中孤独的签字笔。
安仰眉忍不住又想皱眉。眼前这个男人,似乎生活在一个真空没有人味的区域,跟自己小小的蜗居比较起来,这个地方真的可以说是样板房了。
秦延悦先示意她坐到写字台正面的沙发上,然后走到自己的位置前,颇有些费劲地用脚蹭开座椅。
安仰眉醒悟过来,正在起身帮他,却被对方以黑亮的眼神制止。
男子的眼光并非不悦或是恼怒,只是这么看着她。安仰眉模了模鼻子,坐了下来。
男子奇怪的自尊心。
然后她愣了一愣。好奇怪,她怎么就会知道他的眼神代表着什么含义?正在她思想的时候,对面的男人终于端正地坐到了座椅中,把伤臂支在桌子上,望着她问:“那么,你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你所谓的关系重大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事情?”
安仰眉深吸一口气,把文件放到他的面前,翻到了自己所需的一页,“是这样的,我们报社前几天接到一个热线电话,是从这家仁爱救助中心打来的。仁爱救助中心收留的是患有老年痴呆症的老年人,他们的生活无法自理,只能靠救助中心的工作人员照顾。现在出现的问题是,仁爱急需一批家用电器,但是经费上无法支持那么大的支出……”
秦延悦点了点头,看着安仰眉以求助的眼光望向自己,心中暗笑:她到底还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女孩,一遇到开口向人要求,就会说不出口。
秦延悦一笑说:“我明白了,你希望美特利能够出面支助这家仁爱救助中心,是吗?”
安仰眉点了点头,又急切地说:“我之前已经求证过了,仁爱的情况属实,这个你可以放心。他们现在的确急需要有能力之人伸出援助之手。我希望秦经理你能好好看一看这份资料,并且做出正确的判断。”
秦延悦仔细地看着女孩认真的脸,然后低下头去,伸出右手翻开材料。可惜一只手实在不方便,纸张总是会弹盖到一起,他抬头看了安仰眉一眼,安仰眉会意,走到他身边开始帮他翻页。
一瞬间,安仰眉微微失神。他的右手上也有不少擦痕,伤口很细小,跟左手的夸张包扎相比,微不足道。虎口处贴了一张创可贴,或许是右手上最大的伤处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看得心悸,胸口一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