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仰眉看着对方的背影,皱起了眉:是哪里露出了马脚吗?怎么一问出这个问题对方就像是看到鬼的表情呢?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自己应该是留下去或是马上离开呢?
正想着,有人推门进来。
她闻声看去,哇!虽然她自认是古井不波的老女人了,但是居然还忍不住想要流口水。
进门的男人穿着时下上班族流行的高级西装,服装的设计和剪裁虽不错,但总体而言却仍是普通的套装。令安仰眉在意的是其比普通男性更为英挺的走姿,以及端正得对男性而言可谓是过于奢侈的容貌。无框眼镜下的瞳眸似深不可测如两潭渊水,足以使雕刻家倾倒的立体五官,还有紧抿时也稍稍上扬的唇线……如果一定要挑出缺点的话,便是有点鹰钩的鼻子,给人一种不可接近信任的错觉。男人露出了不耐的眼神,但是只在眼底一闪而过。
安仰眉心中一凛,记住来访的目的,为什么要在“假想敌”面前流口水呢?这无疑是示弱呢!这样想着,她挺直了背,微笑,“你好。”
对方神态变得自若了很多,伸出手微笑,“你好,我是美特利公司客户服务部经理秦延悦,听说你遇到了点麻烦,希望可以帮助你。”
安仰眉露出不解的神情,“我不是很明白,之前跟我沟通的不是另外一位小姐吗?她有什么问题吗?我不想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再讲一遍,你知道,这样子很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
“是这样的,关于你的投诉问题,我们已经做了记录,并且会很快派人检查。一旦发现确切问题,我们会给你答复。我之所以前来,是听说你提到一件‘保安打人’事件,是吗?”
安仰眉头皮又开始发麻,对方虽然一直微笑着,但是压迫感超强,不动如山。她悄悄握紧了拳头,继续微笑,“哦,是的,我偶尔间提起来的,有什么问题吗?”
秦延悦笑容带了点不耐,“这么说吧,明人不说暗话,如果你是《天天快报》的记者,我希望大家可以开门见山聊聊,而不是以现在这种方式。”
安仰眉冷汗在背上流,《天天快报》的确是她的东家。但是她决定嘴硬到底,“你在说些什么?我不是很明白。”
秦延悦停止了笑,嘴角虽然仍有角度,看起来却是刚硬无比,“是吗?‘保安打人’事件我只在《天天快报》那边听说过。我原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这家报纸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没有想到小姐你的消息也很灵通。不管你是不是与《天天快报》有关,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们从来也不曾发生过这样的情况,这幢楼所有的员工都可以作证。报道要客观,偏听偏信会出什么样的后果,你是聪明人,不会不知道吧?至于你们报社某位先生的‘要求’我们不会考虑,我们公司从来没有在《天天快报》上做过广告,将来也不会考虑。话尽于此,小姐你的投诉我们会受理,其余的要求就算了。”他一口气说下来,直直看着安仰眉,最后又扯开一个笑容,这个笑容更像是冷笑而非客套,“另外,如果你方便的话,可以把你所购买的我们产品的保修卡之类凭据复印件寄过来吗?我想我们大家会更省事一点。”
安仰眉的脸变红了,羞愤难当。对方的态度坚定得让她几乎要相信的确无此事了,那么她所看到的呢?
安仰眉紧紧抿着嘴,脸色冷毅,“是吗?既然秦经理如此火眼金睛,我也不妨挑明了。”她从包里拿出投诉者验伤单的复印证,“您对这个又是怎么解释?”
秦延悦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不过还是把单子接过去看了。
在看了多项诊断证明后,他把材料扔给了安仰眉,“我什么也不用解释,这个跟我们公司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但是对方很明确地告诉我,这些伤是由你们的保安造成的。当时你们不接受他的投诉,并且在他坚持之后,有三名保安将他拖至你们二楼的某间房间内殴打,造成这位先生多处受伤,你认为这个跟你们公司也没有关系吗?”安仰眉被对方若无其事的表情惹怒了,抓着诊断材料站了起来,逼问着秦延悦。
秦延悦以怜悯的眼光看着眼前气势汹汹的小女人,“你还是新记者吧?看起来经验不足。”
安仰眉一下子哽住了,然后脸变得通红,“我想我的经验足不足跟这件事情本身没有什么关系吧?”秦延悦波澜不兴的神情让她看了不爽,好像完全是她自己在无理取闹似的。
秦延悦微笑,“那么我希望你也善用一下自己的判断力吧。一个能够想到出事后向媒体举报的精明消费者,怎么可能完全没有想到报案?你所拿到的只不过是他受伤的证明,怎么能够断言一定是在我们公司造成的?我们这边有绝对足够的人证证明他在说谎,如果你坚持认为单凭这些材料就能将我们定罪,我欢迎登报。但是《天天日报》要有勇气承担这个后果,因为一看到报纸,我们立刻就会起诉。小姐你仔细考虑清楚吧。”
安仰眉在听到他的话后,脸变白了。一语切中要害,她的确忘了这个问题。为什么投诉人不报警?但当听到秦延悦最后的那段话时,她咬紧了牙,然后冷静地问:“你是在威胁我?”
秦延悦的笑容看起来有点伪善,漫不经心地说:“当然不是,我只是在提醒你,凡事查证清楚最重要。”
安仰眉抿着嘴把材料塞进包里,“是吗?我知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们所有的解释都写进报道的。”
秦延悦平静地看着她变白的脸,看着她手微微颤抖着,看着她冲出了室外。然后,他摇了摇头,一脸漠然的样子。
☆☆☆
当天七点,秦延悦在停车场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安仰眉。
她就站在停车场入口处,紧紧握着手中的包包,样子看起来很无助。
虽然对《天天快报》并无好感,但是秦延悦却对这个小女孩有着莫名的好感。
她的眼睛看起来很纯净,完全没有私心的样子,只有冲劲。所以当看到安仰眉毫无血色的脸和唇时,他选择走近她。
“嗨。”他平静地说,“还有什么事情吗?我以为我们之前已经沟通得很清楚了。”
安仰眉闻言抬起了头。
秦延悦被吓倒了。她明亮的眼睛里有一层水泽,显然是很勉强地控制着自己不哭出来。他控制住想要走开的冲动,“还有什么问题需要我帮忙的吗?”
安仰眉忽然朝他鞠了一躬,“对不起,下午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我弄错了,实在太对不起了!”说完就要跑开。
秦延悦一把拉住她的手肘,“你最好说说清楚,什么事情是你弄错了?不要总是这么没头没脑的吧。”
安仰眉没有回头,脸涨红了,“反正……反正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我道歉!”
秦延悦试图冷静分析,“你又去求证过了?”
安仰眉没有回答,而是重重点头。
“所以结果是对方撒了谎?”
安仰眉没有动,眼泪流了出来。冰晶似的泪水,滴到地上,很快就不见了。
秦延悦似被刺到般缩回了手,“对不起!”
安仰眉立刻不回头地逃跑了。她逃跑的样子,像是只受惊的小兔。
秦延悦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一头雾水。
☆☆☆
安仰眉奔跑着,泪水流到风里。想到的是张松怀的叹气,“仰眉啊,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只想听到美特利公司的反应。你也是个聪明人,应该听懂我的意思吧?我只是让你敲山震虎,让对方吐出点广告费而已。你干吗那么认真地还要去追查真相?说你还女敕,你果然是女敕。这下好了,让美特利公司抓到了把柄,我们的地位多狼狈?你要想办法解决这件事,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总之不要留下后遗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