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稚雅轻轻欠了欠身,“多谢南宫家费心照料了。说实话,秦姑娘的事,我们的确是有所耳闻。”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会中了那女人的圈套?”南宫律不解地笑问。
“可是我认识的秦姑娘,却并不是如此不堪的人,或许是她已经悔过自新了吧。如今的秦姑娘,只是个个性率直的女子。正因如此,我才如此看重她。至于您刚刚提到的,关于小儿与她的事情……年轻人有他们的想法。不过我也相信玄儿,应该不会莽撞。秦姑娘之前或许是年轻气盛才犯下了大错。我也代她向南宫家讨个面子,您几位大人大量,何必跟他们小孩子一般见识。”程稚雅一径笑着,而方近玄则抿紧了唇。
南宫律一怔,满以为面前的孤儿寡母在听了他的话后,一定会大惊失色,然后感谢他拆穿了那女人的真面目,并且立刻发誓与她断绝往来。没想到程稚雅虽然客气,但言下之意却是断然拒绝。
程稚雅又叹了口气,“我们也相信铁堡主铁夫人的眼光,秦姑娘是铁夫人的好友,那是因为她相信秦姑娘有好品性。”含笑的话里已经将铁家搬了出来。
南宫律的面孔有些扭曲,“您这么说的话……”他转头看了一眼南宫剑,“不管怎么说,秦继眉与我南宫家有着难解之怨,我们实在不希望因为这样一个女人,影响你我两家的感情。
方近玄胸口紧抽,南宫剑竟不惜以两家的交情做威胁,来毁了继眉么?
他的眼黯淡了。
程稚雅的面容严肃,“你我两家数代的交情,您真的要为了小辈的过往而毁掉吗?”
“端看贤侄如何选择了。”南宫律阴阴地一笑,望向方近玄。
方近玄暗暗握紧双拳。这意味着若他坚持,便会被南宫家排挤了吧。他的心跳得很快,但脑海中一片清明。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到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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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没回去?”疲惫地回了房,方近玄发现秦继眉仍在等着他。
秦继眉抬起头,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是直直地看着他,“南宫家找你是什么事?”
方近玄淡淡地笑着,“没什么,只是闲聊罢了。不早了,我送你回房吧。”
秦继眉看着他,她的眼睛清亮无比,方近玄低下了头。
她笑了,笑容很艳丽,仿佛是用尽全身的一个笑,而方近玄没有看到,“要回去了,是的,我要回去了。”
然后,她骤然转身,轻轻地问:“为什么?无论遇到什么事你都不会对我说呢?”声音如浓郁的花香,拖了长长的鼻音。
方近玄骤然抬起头,将她拖到怀里,面对的,是一双怆然的眼睛。
秦继眉轻轻挣开了他的手,“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你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会对我说……你一早知道我的传言,你不问;我害得你家破人亡,你不骂;现在又是什么事?每一次都是在我的事情上,你选择一言不发……我不知道我该怎样面对你了。”
方近玄的手停在离她一尺的空中,手中失了温度,看着她低眉轻笑的样子,忽然心痛起来,“你……你要我怎么做?”
秦继眉的神情如同失去亲人的孩童般无助,“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一直等……我也不知道我在等什么……他们要对你说的话我全都猜得到,可是我猜不到你会对我说些什么……近玄,我不知道我在等什么。原来看到你我就会心安的,我以为这次也一样,只要你对我笑,我就什么都不想了。可是,一见到你才知道这次不行。你的眼睛有多累,你瞒不了我……可是你的嘴却不肯说。我一直等你说些什么,可是你永远只会说‘没什么’、‘很晚了’。这些话……我心安不起来。”
方近玄急忙握住她的手,“那你想要的答案是什么?你说!”
秦继眉闭上眼睛,“……我想回去了……”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说罢,缓缓地转过身,向门外走去。
“等一下!”方近玄心中升起惶恐,“你别走!既然你猜到他们会施压要我离开你,你不想听答案吗?你不想知道我说了些什么吗?我还没有告诉你,我不会答应的!无论谁来说,我都不会离开你!”
暗哑的喉咙急切地发着誓言,看着她的背影,方近玄只想抱住她。此刻的秦继眉,竟如此的不真实,仿佛水里升起的泡沫,转眼就会消失。总是遇到这样的事,总是看到她萧索的背影,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能让她的寂寞退去。而疲乏与痛苦积压在心中,让方近玄几乎要发不出声音了。
秦继眉蓦然转身,眼眶微红,但微笑甜美,“没关系,说什么都没关系,我知道的,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是我好累,我想休息了。我不想再说话了。”
“你……”方近玄的喉咙完全哑了,他只能看着她。
“我……我一直想生活在风里,我觉得到处漂泊最适合我。离开南宫家的日子是我最自由的生活,从来没有过的无拘无束……我没有想过会遇到你的,一开始我只是觉得这是另一场小游戏……你明白么?所以……现在我想离开了。我不会陷在雾里,我秦继眉一向洒月兑的,你也是一样,你最沉稳,你是方家的独子。伯母她们要你照顾,方家待你振兴……所以你也要洒月兑,不要被一缕风系住。你会过得很好……没有我也是一样的!”
方近玄狠狠地握住了她的臂,每一个字几乎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在说些什么?”他摇晃着她,奈何只看到绝情的目光。
秦继眉摇着头,竭力想要笑得更美,但泪水却不断地涌上来,只是让她的面容扭曲而已,“你还不懂吗?这个游戏结束了……你和我都自由了……”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怎么这个样子?我认识的秦继眉不是这样的!她是个大情大性开朗坦率的人,她才不会在什么都没有解决的时候断然抽身。继眉,”他的声音颤抖着,“你在怕些什么?没有什么人可以威胁到你我的情感,不需要你牺牲自己来成全我啊!”
“谁说我是在牺牲自己?你真是个傻瓜!我最会做的就是保全白己了。我只是累了,我想开始新的旅途,我不要再拖着一个你,你放手吧……”
方近玄傻了。
手上一痛。
慢慢低下头,那是她的眼泪。
他放了手。
秦继眉凝着泪水里的微笑,“方公子,我走了。”说完,转过身,毫不犹豫地离去。
方近玄全身冰冷,看着她的身影。
他颓然倒在椅中。
他的手颤抖地揪紧胸日上的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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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探子来报,说在林也谈的师傅沈落叶的府邸,寻到了苍南花的味道。
十五日后,一行人前往落叶门,其中有铁氏夫妻、戚南峰、南宫家诸人、方家诸人,以及林也宣和秦继眉。
在会客堂上与众人见面的沈落叶一袭青衣,风逸若仙。他一人高高端坐在堂上,面对着众人微眯了眼,看来像是个潜心修道之人。
“沈大侠,想必你已知晓我们的来意。”铁凌落开门见山的话,引来意想不到的回答。
“既然铁堡主看得起沈某,我也不躲躲藏藏了。不错,你们要找的那个人是我。所有的事情,全是我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