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慢慢地蹲了下去,抱住了肩膀,只觉得有一股想呕吐的冲动。
林中,传来如负伤野兽般的嚎叫,而她,只能抓紧了胸前的衣襟。
泪,就这样扑簌而下,她可以感觉到全身的颤抖,却无力停止。
心痛,心很痛。
冬日冷冷的阳光射下来,是没有一丝感情的冷漠。
全身都在麻痹,秦继眉告诉自己,不管如何也要到方近玄的身边。
泪干了,可是颤抖没有消停。她就这样颤抖着慢慢沿着小路走去。
眼前瞬间开阔,她的眼前一黑。
即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她仍震惊了。
一片残垣断壁。
原本美丽的宅院已成为一片焦土,只有缕缕未散的烟。原本是围墙的地方只留下被烟烧黑的半截砖土,上面用银镖钉着一张白纸,纸上是鲜血淋漓的大字:放了林也谈。
她几乎要昏过去了,抖得也更加厉害。她看到方近玄远远地跪在焦土中,一动也不动。
眼前一片黑暗,但秦继眉终于走了过去,走向那个孤寂痛苦的身影。
方近玄的面前是一根大柱,而大柱底下,露出一角残破的衣料,在冷风中飘啊飘
他认得,那是母亲最喜爱的一件衣服,而现在,全都化成了灰烬。
方近玄的拳压在地上,疼痛让他明白,眼前的一切不是噩梦,这事实令他更加用力地压向地面。
秦继眉走到方近玄的身后,然后停住了。她悲哀地望着他的背,不知该做些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走过来。之前鼓起的勇气已经消失殆尽。脸颊处凉凉的,她知道那是泪水。张了张嘴,她发现一声也发不出来。
地上“扑”的一声,极轻极轻。
方近玄一震。
她在流泪……
然后他忽然站了起来,转过身,抱住了秦继眉,那样那样的用力,儿乎要挤碎她的肩。
秦继眉似乎未感到痛苦。拥抱的一瞬间,她的泪再次汹涌而下。只是原来冰寒的心,忽然充实了起来。
她拥紧了他的腰,任他鲜血淋漓的手那样用力地抱紧自己。
斜阳下,两人依偎的身影被拖得那么长,似乎只是一个人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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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方近玄拖回了戚家时,已经是三更天了。
铁凌落在门口默默地等候着,见他们回来,只是转身送他们进房。秦继眉知道他们已得到了消息。
三人一路行到方近玄所住的院落,铁凌落只说了一声“好好休息”,便离开了。
秦继眉没有注意到他的离开,她只看着那个神情无助迷茫的男子,轻声问:“要喝水吗?饿不饿?
方近玄怔怔地看着身边的女子,仿佛仍在梦中。秦继眉没有说话,只是走近他,拉他到椅中坐下。
“我……我想躺一下。”方近玄喃喃着,便走向床铺。他的腰背板成了一条直线。
秦继眉默默地走到床前,拉住了正要躺下的他,帮他月兑下外衣,再铺开床被。方近玄躺了下来,像是个听话的孩子。但他没有闭上眼,一直看着她的身影。见她到铜盆边拿了布巾,帮他擦了把脸,他柔声地道:“睡吧,我会陪着你。”
再次睁开眼时,方近玄发现秦继眉搬了张椅子坐在床边,一手紧紧握着他的手。
他看着她,一切恍如虚幻。
焦黑的废墟一下出现在眼前,他无力地闭上眼即使睡一觉,真实也不会消失啊。
手指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守候着的女子立刻醒转,“醒了?”多么害怕醒来的男子仍如在火场时的冰冷。但直视他的眼时,发现惯常的温柔又浮现在他的眸中,她忍不住微笑了一下,“饿了吗?要吃什么?我给你去煮。”
“不用了。”方近玄慢慢起身,“什么时辰了?”
“天快亮了,你再睡一会儿吧。”秦继眉拉住了他。
方近玄握紧了她的手,沉默着,室内只听到两人沉重的呼吸声,响在彼此的耳边。
“我要报仇,我绝不会放过所有害死我家人的人。”方近玄的声音平平,眸子很亮,慢慢地立下誓言。
“唔……”秦继眉只是紧紧握住他的手。
他没怪她……她安慰着自己。
可是奇怪的心思升了上来。
他为什么不怪她?
她狠狠摇了摇头,想把脑海中奇怪的念头甩月兑
忽然门口传来轻而急的敲门声,“方公子?秦姑娘?”
两人对视一眼。现在的他们,听到夜半的敲门声心便慌了:又出了什么事吗?
秦继眉急促地起身开门,发现是赵德欣喜的脸,“出了什么事?
赵德咧嘴笑着,“有人来了。
“穆非寻来了吗?早上再说吧。”她松了口气,又怕惊扰了方近玄,后退一步便想关门。
“不是不是!是方夫人!
室内传来椅凳砰砰的声音,方近玄出现在门口,脸色苍白,而眼是那么的亮,“你说什么?”他拽住了赵德的衣领。
赵德笑得更快乐,“方夫人来了!还有方家的管家和一个婢女。他们没事,现在正在大厅昵。”
话音刚落,他的眼前就不见了人影,转头才发现,方秦二人已经朝大厅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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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到大厅口,方近玄忽然停了下来,不敢再走近一步。秦继眉轻轻笑着,“进去吧,也许真的是吉人自有天相。”
“少爷!少爷!”听到响动,厅内奔出一人,正是安儿,见到方近玄,她的眼眶便红了,“您总算来了!我以为这次安儿一定没命再见到您了!”
方近玄一阵激动,急急地握住安儿的臂,立刻又奔进大厅,见到厅上坐了一人,面色疲乏,但笑意浅浅,衣服虽然被烟火熏黑,但不减安详,正是程稚雅。
“扑通”一声,室内寂然,就见方近玄跪到了母亲膝前,“娘!”泪水潸然而下。
程稚雅也流下泪来,倾身抱住儿子,“儿啊!我的儿啊!”
“昨夜我们刚睡下,就听到家丁的惨叫。文伯慌慌张张地冲进来,说是有贼人闯进来了,样子不像为了财物,倒似来寻仇。文伯让我们几个避一避,我知道众家丁不精武艺,身边几个人也阻不了贼人。要躲,又躲到哪里去?那时我便想,只要我出去见那贼子,或许他们不会滥杀无辜……”
方近玄飞快地抓紧了程稚雅的衣襟。
“放心……后来,喜儿拉住了我,说她有办法逃过此劫……她要我们几个躲到水埠之一下,藏进水里,还说她要去拿点儿东西,很快就回来……”程稚雅的声音哽咽了,而安儿啜泣起来,“我们等了很久也不见喜儿回来,只听到阵阵惨叫,后来就看到我的卧房那里着了火。文伯和安儿拼命拉着我,不让我出去……直到火熄了,贼人们的声音歇了,又等了好久,我们才出来,出来才发现只剩下一片焦土了……可怜的喜儿,一定是被贼人发现了……”
安儿痛哭着:“姐姐走的时候,还笑着叫我……叫我好好照顾夫人和少爷……”
秦继眉有些动容地道:“这把火……或许是喜儿放的……”见众人一下全望着她,她静静地道,“喜儿知道贼人不找到夫人是不会罢休的,所以她到夫人卧房放火。贼人见到火起,也只道是夫人惊惶之下不小心走火。后来见到房里没人出来,又找不到其他的活口,才会走掉的。”
程稚雅闭上了眼,“原来如此……”
秦继眉跪到了程稚雅的身边,“伯母,方家这场大祸全是因我考虑不周而引起的,继眉万死不能谢罪啊!”她的唇颤抖着,眼却倔强而歉意地望着程稚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