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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 第12页

作者:秦聆

只是,平成帝始终未出现在养心殿中。

这使原本便窃窃流传于宫内朝中的关于帝后不合的流言再次广为流传,并且在“事实”的佐证下更显其真实。

与此同时,第一公主,王氏惟一的女儿,明阳公主的身影也未出现在养心殿中。

流言于是又有了新版本:关于公主的寡情薄义,无心无肺。

——*♂♀*♂♀*♂♀*——

夜深,露重。

养心殿中,侍女靠着墙,眼微闭。几个守夜的太医也都靠着外殿中设的小榻浅眠,时不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听听内室的声响,复又安心地入眠。

一道人影闪入殿中。

在烛火的掩映下,影子拖成长长的黑色,烛光一明一暗之间,那人的侧脸亮了起来。

是朱槿。

只见她轻轻走至殿中的案上,那神态就如同脚掌绵软的猫儿正蹑手蹑脚步地在黑暗中游移。靠近烛火,她从怀中掏出一支白色物事,在烛上点燃,室内立时弥漫着一种淡淡草药的味道。稍等片刻,她向室外点了点头。

穿着黑色披风,用斗篷遮住了脸的明阳走入室内。

朱槿向她递过一颗红色药丸,“赶快吃了。紫眉说这‘迷魂’药性极强,你小心别也中了。”

明阳吞下药,默默向内室走去。

“哎!”朱槿忽然唤住她,欲言又止的神情。

明阳笑了,“我会小心的,如果有人来,你就叫我吧。”

“吱”一声推开内室的门,室里无人服侍,只有几盏昏黄的灯闪烁着暗淡的光。转身,将门合上,明阳靠着门驻立良久,才走向置于内室那一侧的床榻。

床榻上,王氏沉沉地睡着,原本雍容的脸如今已瘦得陷了下去,脂粉不施之下,看来是如此的苍白。那原本母仪天下的凤凰如今已彻底失去了往日的芳华,只能垂羽喘息。

明阳站在榻前,看着榻上的母亲,不出声,不动。

室内,只有烛光偶尔地移动,才显示出这是现实,而非梦幻。

良久,王氏轻皱了下眉,轻轻地申吟着,想是有所梦。明阳疾往后退,只二步,便见母亲只是翻了个身而未睁眼。此时的王氏已是侧身而眠,脸对着烛光,苍老的容颜再难掩饰。

明阳坐到榻前,见母亲的一只手自锦被中伸出,斜斜落在空气中,便轻轻执起她的手。那一握,才知道原来母亲的手是绵软的。生平第一次的接触,竟是如此境地,不由地心底一酸。

一滴烛泪自烛身滴落到烛盘,灯花一闪着,王氏手背上,赫然是一滴晶莹的泪。

忽然门开了,明阳一惊,忙将母亲的手塞人被中,转过身。

“明阳,你父亲来了。”朱槿神色却有些古怪。

明阳站起身,“他?”迟疑着,“还有多久到此地?”

“就一会了。”朱槿也有些迟疑,“他……和你一样,也是一身的黑衫,而身边也未带侍从……”

明阳一怔,“你躲起来吧。我想看看,他到底是来做些什么的。”跳跃的烛光中,她扬起了下巴,眼中有丝冷意。

——*♂♀*♂♀*♂♀*——

外殿中,明阳帝谨慎地入内,环视四周,见众人皆沉沉睡着,快步入了内殿。

门外,朱槿隐在重叠的帘障之后。门内,明阳伏身于母亲榻后的纱缦之中,她早已月兑下了身上黑色的披风,里面是淡黄的衣裳,恰与那纱缦是同一色的。加之灯火明灭,使人难以分辨。

平成帝掩了门,一步步走向卧榻处。

明阳禁不住了掩住了唇,灯光下,那个只在高高的皇位上的男人,看来也是那般苍老。他的眼中有一丝悲伤,那悲伤却如同是千年玄冰下的微微流泉,在冷漠的神色下看来是如此地微渺。明阳屏住了呼吸,看着他,她的父亲,一步步地,走向她的母亲。

平成帝做了与先前女儿同样的动作:先是驻立良久,而后,坐到榻边,不言不语,只直直地看着妻子。

无风无声,不动不响,一室如磐石般的寂静。

良久,平成帝的声音响起:“睁开眼睛罢,我知道你是醒着的。”冷冷的声音在沉闷的空气中泛出层层波澜。纱缦后的明阳倒吸了一口冷气。

榻上,一个同样冰寒的声音响起:“你来做什么?”

王氏衰弱的声音对明阳而言不亚于是晴天霹雳。

她看到原本以为安睡着的母亲已经睁开了眼,与平成帝对视着。

沉默良久。

“你好吗?”

“恐怕要叫皇上失望了。臣妾一时半会儿只怕是死不了了。”

“你……何苦要这般咄咄逼人?”

“皇上倒是不来得好,免得臣妾不会说话,惹了您生气。”灯光下,冷颜的妇人半倚着枕,视线投在男子身后的远处。

“我……很想念你。”皇帝的目光开始是一冷,过了良久后,终于软下了口气。

空气中一阵冷冷的笑意:“这是要折了臣妾的福吗?”

“夕桦……”久远前的昵称让原本一片冰寒的王氏缓下了脸色,“我……很想念你。”

“想念我?”王氏终于直视榻前的丈夫,似笑非笑的眼上有着闪烁的莹光,甚至,忘了用那尊贵的称呼隔开两人的距离,“何必呢?你我早已明白在彼此心目中的地位,你何苦用这些好话来哄骗我这将死之人?”

皇帝握住了妻子的手,却被狠狠地挣开,然而再一次,伸出的手紧紧握住了那双病中的纤弱的手,终于,紧捏。

“你……好好休养……”

“好好休养?皇上真是说笑了,何必口是心非?你我都知道,其实若是我早归天了,对皇上反而好。免得我王家的势力坐大,威胁到您!”

皇帝的脸沉了下来,“你是定要我生气,是不是?”

“生气?我是早就如同身在冷宫了,到今天居然还能让您龙颜大怒?您不是早对我不闻不问了吗?那么多年之后却说得如同只是新婚小别,倒是我的不对了?明宗越,你不要太虚伪!”

“夕桦,念你是身在病中,我今日就不与你计较了。”皇帝的眼中有着冷戾的光。

“计较?”王氏却痛哭起来,“明宗越,你知不知道我最想要你做什么?我从十年前,就希望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嘶哑的声音和凄厉的容颜,明阳再也认不出这是往日她雍容华贵的母亲。

“夕桦,是我对不起你。我早说过,若有下辈子,一定还你今生的债,你……又何苦困了自己?”

王氏胡乱擦干了脸上的泪,“来世?我要你的来世做什么?今生受够了你的苦,我宁愿当初嫁鸡嫁狗,也绝不入你的深宫。当年你对我信誓旦旦,说什么海誓山盟,道什么永不分离。我这才嫁与你的。但你用什么脸色对我?我知道你是嫌我父兄势利,怕他们挟了我的威,削了你的势。可我王夕桦有哪里对不起你?新婚时已如入了冷宫。你从来不进我的门,反而立时纳了三妃五嫔,流连花间。害我遭人嘲笑,令我日日伤心。你对得起我吗?”

“当日我是不该娶你,是我不好。原本太后便不同意你我的婚事,更不同意立你为后。我拼了惹母后不悦,才娶你入了宫。结果第二日国丈国舅竟入了宫要官职,我才明白母后的苦心。你道我那样做开心得很吗?我每日只求一醉,偏偏有国事无数,就连一醉也不得求,又不能见你,你以为我不苦吗?”

“你好自私!我父兄关我何事?你明知道那时的我是只要你待我好,我便可以什么都不管不要的。你却疑心我会纵容外戚?”

“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那时的你心软善良。若那时你父兄来求你,你怎能置之度外?我只能不见你,不看你,免得授人以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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