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知为何,他却有着欣喜之感。
他隐隐明白,也许他生来便是爱权之人,越是困难的境地,他越是有想做那弄潮儿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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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的烟亭拉住了他,“少爷,你看那里怎么那么多人?”
桓灏淡笑,“哪里?”
小厮指点处,及目而望,远处街中尽是人头侪侪。他谈淡道:“街市中争吵而已,你管它做什么。”然而身边早已不见了人影,那烟亭少年心性,早已挤到人群中去。
他皱起眉,只能慢慢踱步而行,等着小厮挤出来。身边尽是人来人往,却无人敢走进他身旁,只因丰神俊郎的神态,告示着他非池中物的身份。
有窃窃声传来:“真是世风日下啊……可怜小泵娘……”
他停下脚步。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于他却如雷声隆隆,“大爷又有何证据?”
转身,第一次,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和……欣喜。那个声音,正是曾在他的肩膀上痛哭的那个声音,那个属于夏的……粉蝶儿……
急急地,他向人群中去。
众人见到他的来到,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地,默默让开一条道,他只往前走去,然而衣襟却被人拉住,他有些不悦,这时才发现烟亭如遇见奇事般好奇地看着他,“少爷?怎么了?”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竟有些失态了。停下步子,他尝试着淡淡地笑,但是,心中却有着一丝渴望,
“怎么回事?”
烟亭又看了他一眼,发现主人已经正常过来,不禁有些怀疑是自己看花了眼,一向稳重的少爷,又怎么会露出近乎惶惑的神情?“少爷!您快去看看吧,竟有人当街为难弱女子呢!”
“女子?”他的心仿佛在往下沉。沿着人群的中心,他急急赶去。
越近中心,人群越是寂静,仿佛谁都不敢说话。而终于,他看到了,人群的中间,正是,曾经的夏日里的,树荫下的女孩……
那个叫阳儿的女孩,还是记忆中轻瘦的样子……可能更瘦一点,而此时的她,身上穿着一身男装。
他停下,看着女孩如稚童般的样子:因为轻瘦,就算穿着有些宽大的袍子,也只是让她看来更瘦而已,正是如此,那样的她看来宛如少年,反而让人不再疑心她那有些尖的嗓子和秀丽的容颜。
为什么……那样瘦?
他拉回视线,环视四周,这才看到场中还站着数名大汉,为首的是一个锦衣少年,正阴目看着阳儿和……她身后的另一个女子。
皱起眉,桓灏看着那个女子,如寒蝉般瑟索着半跪在阳儿身后,原本清丽的脸上如今全是红红的印子,眼见着是被人刚刚打过,布衣上全是风霜的痕迹,看来只是百姓而已,而襟前更是被撕破了好大的口子。那女子哭泣着,如梨花带雨,看来柔弱可怜。
那锦衣公子狠笑着,“聪明的就莫要多管闲事!什么证据不证据!她已签下了卖身契,我自然要带她走!谁敢拦我,小心你的性命!”
“奴家明明只是对大爷说奴家愿以三十两银卖身葬父,何时签过什么卖身契?奴家从未收过大爷的银两,怎么会签下卖身契?”身后女子衰哀哭着,珠泪涟涟,更是引来身旁人一阵唏嘘。
那锦衣公子一脸怒容,“没有?你这刁猾女子,明明拿了大爷的银子,竟敢不认账?分明是看不起王某人了!今天若是带不回你,我以后真是不用在恒陵混了!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当朝司兵部署吏长之侄!”
明阳稳稳地笑着,“听秦公子这么一说,小弟更加相信公子一定是明理之人了。既然这位姑娘说她没有签下契约,而公子说是签了,依小弟愚见,只要拿出契约来,那不就明诸天下了?如何?”
身旁诸人纷纷道:“对对,这位小爷说的是!既然说已经签了卖身契,那就简单了,您拿来让我们看一看不就行了。”
锦衣公子阴笑,“拿出来便拿出来!这可是你们自找死路!”
桓灏看了明阳一眼,心中颇有忧意,却见那布衣女子轻轻拉着阳儿的衣襟,虽然眼中还是泪水,眉间却有一丝……嘲讽之色?!虽然只是稍纵即逝的神色,却也让他暗讶于心。
那锦衣公子伸手向怀中掏去,模索了半日,变了脸色。
明阳浅笑道:“怎么?公子?”
那锦衣公子惶然转身,向众大汉低吼道:“那契文呢?哪个拿了?快拿出来!”
大汉面面相觑,都道:“少爷,那是您自己收着的,没在我们这儿!”
“怎么,公子不会那么巧,正好就把那文书给‘丢’了吧?”明阳道,言语里是不容错失的讽笑。
锦衣公子窘如猪肝的脸色又加了几分铁青,“明明我是放在怀里的……狗奴才!你们给我放到哪里去了?”
明阳笑道:“看来一定是这位公子认错人了,要不然就是契约放在家中未拿出来,那么,就请公子回府细找吧!”
伴着周围人群的哄笑声,锦衣公子的脸色越发难看,“好刁贼!今天若不要你皮开肉绽我就不信秦!”身后大汉一拥而上。
桓灏急步上前,正欲喝止,耳畔传来几声巨响,望着场中,他讶异万分:就在转眼间,那数个大汉早已跌倒当场,场中,除了阳儿及那布衣女子外,又多了一人。
大汉身旁,站定了一个青衣人,穿着小厮的打扮,眉眼都是普普通通,却有一股英挺之气。
那锦衣公子面如土色,“刁民!竟敢伤本公子的人!”
明阳气定神闲道:“在场诸位可都看到是公子不讲道理,竟敢当街强抢女子。若不是我的小奴见机得快,只怕公子是打算再犯个伤人之罪。这位公子,你倒是帮小弟评个理看!”笑语间,螓首转向桓灏。
桓灏心一动,但观明阳神色如常,似乎只是问了一个陌生人而已,不知怎的,竟有一丝恼意。于是淡然道:“秦公子想必是一时忘情,弄错了罢。”
明阳秀眉一锁,似乎对他的回答有些不乐。看其神色,似乎真的已不认得他了。
周围百姓哄笑起来,“这位公子说得对!连卖身契都拿不出,一定是‘弄错’了,快快回去吧!”
锦衣公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最后恨恨道:“好刁民!下次莫要犯到我手上!否则一定要你好看!”
明阳笑嘻嘻道:“小弟自然会小心,特别会小心莫让家中妹妹遇到公子您!”此话一出,又引来一阵哄堂笑声。
桓灏立于当场。看那锦衣公子一伙离去,心中却已无之前的喜意。转身,正欲离去,衣袖却被人擒住,“兄台?”
转身,看到抓住他衣袖的那个人儿正朝着他挤眉弄眼,“兄台如此仗义,小弟真是佩服!如果兄台不嫌弃,何不让小弟作东,我们且到前面茶肆坐一会?”
桓灏微一怔,旋即朗笑道:“公子如此客气,我若拒绝,岂不是辜负公子的一番好意?既是如此,公子且先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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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肆之上,画着白鹤舒翅图案的屏风后,桓灏与明阳等人围坐。
青衣小厮为众人沏上茶后,低眉站至明阳身后。而布衣女子则落坐在明阳右手边,泪痕已干,只秀气地喝着茶。明阳大口喝着茶,一点也没有桓灏记忆中的那般娇憨模样。那烟亭只好奇地看着自己的主子,不明白什么时候少爷竟认识了这样的公子。
桓灏喝着茶,忽道:“那秦姓公子与你有什么仇怨?为什么要如此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