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这东西,就是有敌人来的时候替我断后的人吧?”他打断她的话,迳自说道。
“咦?”这……也、也算是一种友情的表现没错啦……
“或是有人拿箭射我的话,要以肉身为盾牌保护我的人吧?”
“呃……”
百里夺香吁了一口气,“自从我上一个‘朋友’在好几年前被某个仇家抓去严刑拷打,最后还听说死得不成人形,之后就再也没人想跟我交朋友了。”
没办法,这么伟大的事可不是每个人都做得来的,“真没想到你有这么了不起的志向,虽然我觉得你没什么用,个子又小,挡不了多少攻击……不过有总比没有好。”
他对“朋友”的理解是不是误会得有点过分了……
“这个,嗯,我想,朋友还是有其他用处的……”欢乐一点、不那么血腥的。
听她这么一说,百里夺香的兴趣来了,“是吗?说说看。”
“像是……一起喝茶聊天。”应该没什么危险性吧?
“哦!帮我试毒吗?”好办法。
并不是!花春玉差点被一口闷气给噎住,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说了第二个建议,“或者,有空的时候可以去郊外赏景踏青。”
“你走在前面帮我看有没有陷阱吗?”这姑娘还真乐于牺牲奉献,果然是天生的丫环命。
听百里夺香这么说,她简直是欲哭无泪了。
真有人对于“朋友”是持着这种看法吗?或者是他故意给那些抱着异心接近他的人吃苦头,好让他们知难而退?
那她……究竟要不要上这艘土匪船?
花春玉从没想过交个朋友会这么艰辛困苦,还在苦恼犹豫时,百里夺香突然示意要她噤声,自己则凝神望向微敞的窗外,略微皱起眉,像是发现了什么异状。
外头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但雾气却更加浓厚,在逐渐暗沉的暮色之下,显得有些诡谲。
她被他的举动惹得也跟着紧张起来,惴惴不安的望向阴暗不明的窗外,却又看不出个所以然。
正当花春玉迟疑不定的同时,百里夺香静静的捏起一根鸡骨头,一甩手就往窗外射去。
随即传来的是一声闷哼,以及重物落地的碰撞声。
他迅速吹熄蜡烛,起身闪向墙边,同时顺手勾起被吓得呆住的花春玉,一手将她搂在身前,另一手则按住腰间的软鞭,双目炯炯的盯着窗外闪动的光影。
“那……那……是什么人?”她紧张的低声问道,连自己被他抱在怀里都无暇害羞,反而紧紧的扯着他的衣服,就像在茫茫大海中抓着一根浮木似的。
“敌人。”他沉声轻应,“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找上门,你身为‘朋友’的功用很快就要派上用场了啊!”
虽然他也可以把这些人全都杀光,但是刚吃饱,有点懒,也没什么见血的兴致,这次就先放过他们好了,下次再杀。
咦?等等等等等……她连逃跑都还没有练习,就要上阵当肉盾吗?现在跟他绝交不知来不来得有?“你、你武功高强,应该……应该躲得过吧?”
“我当然是没什么问题,但对方人数似乎不少,再加上他们大概已经知道你跟我在一块儿,所以连你也不会放过。”百里夺香说得轻描淡写,像是已经很习惯这种事,“既然横竖你都跑不掉,不如替我引开一些人,算是报我一饭之恩,也算尽了朋友道义。”
花春玉听得目瞪口呆,她……
她说的朋友不是这个意思啊!而且她什么都不知道,这辈子拿过最有杀伤力的武器也不过就菜刀和斧头,为什么她也要被“斩草除根”?
扁线昏暗,再加上他也没分神去注意她的反应,依然紧紧的注意着敌人的动静,同时对花春玉轻声指示,“等会儿我叫你跑的时候,你就马上冲出去,最好是往阴暗的地方跑,比较能藏匿选中,混淆他们的注意……喂!你有没有在听?”
显然没有!百里夺香有些烦闷的盯着那个缩在他身前一声也不敢吭的小身子,心里明白她大概是吓坏了。
之前还吵着要跟着他、当他的丫环,刚刚又一派天真的说要和他交朋友,现在知道没这么容易了吧!
虽然她那些同情、示好的心思他不是不明白,但是百里夺香也知道把她带在身边会是个沉重的累赘。
他的行进速度一慢,就会给其他人更多攻击的机会,两人伤亡的可能性也会大幅上升。
因此,丢下她不管是很理所当然的决定,牺牲她来保全自己也是他最直接的选择。
但是……
百里夺香低下头,虽然在阴暗中看不清她的神情,却感受到她身躯传来的微微颤抖,然后又想起替她擦药时,那纤细脆弱得像是一用力就会被折断的娇小鼻架,让他脑中莫名的联想到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白兔。
想到要让这只可能连鸡都打不过的小兔子来替他受死……百里夺香顿时软了心,一股陌生的保护欲压过了他冷漠无情的求生本能,决定暂时放她一马。
他再度估量了一下情势,心里有了个底后,在花春玉耳边轻声道:“这次就再让你欠着,以后我可是要讨回来的。”
不等她反应,他突然抓起一旁床榻上的枕头往窗外扔去,听见窗外的埋伏纷纷拉弓射向那团阴影后,百里夺香环紧花春玉的腰,脚尖一点,跃出窗外的同时右手一场,蕴着力道的长鞭像条灵蛇似的,瞬间放倒了两名敌人,也将其他人藏身的树叶枝桠给打得摇曳晃动,妨碍了他们窥探的视线。
就这么短短的一刹那,众人原本以为就要束手就擒的百里夺香,已经带着那个小泵娘扬长而去,无踪无影。
***
逃出了客栈一段距离,挟着花春玉的百里夺香轻巧的落了地,结束这段在各家屋顶观光的行程。
虽然落了地,但百里夺香并未放开怀中那个抖得差点都站不住的女人,只是回头朝客栈的方向打了个特殊的胡哨。
没多久就听见一声马蹄声由远而近的快速向他们接近,然后就见一匹通体漆黑的高大马儿停到百里夺香面前,还亲热的用鼻子蹭了蹭他。
“乖孩子。”他赞了马儿一声,随即抓着花春玉翻身上马,“大黑,咱们走吧!”黑马扬起四蹄朝着城门奔去,终于惊险的赶在城门关上的前一刻离开。
又跑了一小段路,百里夺香让大黑缓下脚步,悠哉的走在半隐半现的朦胧月光下,想起自己又成功的从敌人面前全身而退,他忍不住愉快的笑出声来。
虽然不晓得究竟是谁想暗算他——反正那也不重要,但只要想到有人被他气得牙痒痒,劳心劳力却又一无所获,百里夺香就觉得很开心。
“喂!”推了推瘫软在身前的身躯,他不禁觉得怪异,她是无聊到睡着了,还是吓傻了?
“醒醒!”他不太客气的拍了拍她的脸。
略带手劲的拍打让花春玉痛得哀叫了一声,随即狼狈的瞪着他,眼中带着些微怯意和退缩。
见到她害怕的模样,百里夺香哼了一声,“现在才知道要怕?”
哀着被打痛的脸颊,想起方才他毫不在乎的想将她推出去送死,以及后来手轻轻一挥就夺走两条人命的狠劲,花春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终于明白到所谓“武林”之间的纷扰,并不是她这个小丫环所想的这么轻松单纯;更别说成为魔头的朋友,她必然也会成为百里夺香的敌人所要除掉的对象。
也就是说,她会死得很快!
而且她身后这个“死因”根本也没意思要保护她,反而一副“一切都是你自找”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