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来,她的讲法反而比较贴近事实——他在机上有熟悉的同事、熟悉的座位,他对驾驶舱说不定比对他的住处模得还更清楚。
为什么你会知道?看着冷育娟的侧脸,他在心里对她、也对自己这么问道。
“那你现在想去哪里?”忍不住伸出手模挟她的头发,孙仲杰柔声低问。
冷育娟觉得有点奇怪,又有些不耐烦,他为什么一直在问差不多的问题?“呜啦呜啦国。”
孙仲杰笑了起来,转头发动车子,“好,我们去呜啦呜啦国。”随即流畅的将小金龟车驶上马路,载着醉得昏茫的公主前往梦幻的国度。
头很痛。
身体也僵硬酸痛。
枕头的高低跟她平常习惯的不同,有够难睡。
冷育娟趴在床上,意识由沉睡中稍微清醒,但眼睛还是有点睁不开,只能借由身体对大脑的告状来拼凑出自己的现况。
她在哪里?她有回家吗?脑中最后的记忆是她把车钥匙递给孙仲杰,自己则坐在副驾驶座……
然后呢?
她忍耐着额头传来的疼意和因为睡姿不良所造成的酸痛,缓慢的撑起身子,稍微眨了眨眼,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后,却又开始困惑自己身在何处,还有……
为什么她的衣服不在身上,而是在床下?
难道她跟谁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吗?
就算她对自己的第一次没有怀着什么浪漫旖旎,没有充满玫瑰花办的想像,但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也实在太夸张了吧……到底是醉成什么样子啊?
紧张的倒吸一口气,冷育娟抓紧被单遮住自己光果的身子,一双眼睛慌张的往身旁一瞥,发现床上只有自己一个人时,她有点逃避现实的松了口气——要是发现旁边躺了一个同样赤条条的男人,她很可能会一时失控,把对方打昏然后落荒而逃……
冷育娟脑中苦苦追寻着她想不起来的事发经过,一双眼睛则是茫然的打量着屋里的环境。
灯光有点昏暗,但看得出是一层不大不小的公寓,只是这里打掉了大部分的隔间,重新装修成一个仅用家具隔开的半开放式空间。
床摆在最角落,右边是拉上了窗帘的大片窗户,左边则摆了一座大约半人高的中式抽屉木柜,柜子上有一盘小小的仙人掌;另一边的起居空间摆了沙发、电视,还有散乱丢在地上的电动游乐器;再更过去则出现了两个相邻的隔间,冷育娟猜测那可能是厨房和浴厕。
最引人目光的则是眼前这座书柜——从床脚的角落开始一直绵延到隔间的墙边,少说也有十来公尺的宽度,琳琅满目的摆满了书籍、装饰品,以及很多模型,相当壮观。
书架与隔间墙壁的角落交会处嵌了一张小桌子,桌侧的夹式台灯则是目前屋里的唯一光源。
冷育娟望向背对着她坐在桌前的孙仲杰,他看起来好像正在认真的做些什么,连她偷偷的捞起衣服,手忙脚乱穿上的窸窣声也没发觉,依然专心致志在眼前的东西。
所以——这家伙就是害她光着身子的凶手,或者是共犯?还是……被害者?
可恶!为什么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头一次体会到失忆的可怕,尤其事关她的清白,或是……她有没有毁了他的清白?
窝在被子里的冷育娟,小心兴翼的扭着身体要穿上窄裙,没想到才动了一下,就觉得下半身一阵刺痛,不禁闷哼出声。
“你醒了?”终于发觉她醒来的孙仲杰转过身,看着她难受的模样,起身到厨房去倒了一杯水,又是到床边递给她。“要止痛药吗?”
“谢谢,不用了。”趁着他走到厨房时忍痛整理好衣服的冷育娟接过水,低着头局促的喝着。
“我不知道你的酒量这么差。”他擦着腰,站在一旁说道,高大的身躯带给她强烈的压迫感。
他脸上的神情则因为背光而模糊难辨,那双总是蕴着笑的眼睛此时也被掩盖在眼镜的镜片之后,虽然削弱了慑人的光彩,却显得更神秘深邃,让她即使已经衣着整齐,却还是有些怯懦的将棉被盖在身上,让自己增加一点薄弱的安全感。
默默的喝完水,她将空杯递给他伸出的手,终于觉得自己有点复活的迹象,“我也不知道自己酒量差。”
平常她跟老板出去应酬时,简志刚都因为她要开车送他回家,禁止所有人灌她酒,所以她也没什么机会知道自己的酒量如何。
“你在干嘛?”她还没培养完勇气问他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只好先顾左右而言他。
“做模型。”他朝她咧出一笑,再度走回小桌前,骄傲的展示自己做了一部分的成果,“这个是PGl/60MB-P02红异端钢弹,而且是初回限定特典版。”等他组装、涂料完成之后,一定超美的!
他是在念什么咒语吗?“抱歉,我没有研究。”机器人的世界,她完全不懂啊……
看她一脸懵懂,满头疑问的可爱模样让孙仲杰不禁笑了起来,“没关系,总之就是你今天给我的那一箱。”
他住的这栋老公寓没有管理员,虽然曾经请邻居代收模型包裹,却又被好奇的小孩随便偷拆,让他即使心里大怒却又不便发作,只能忍着哀痛,挤出笑容对道歉的邻居说没关系。
后来他干脆下单后直接寄到简志刚公司,等他找个排班的空档再跟简志刚相约取件,顺便和老友闲聊聚会。
“哦。”冷育娟又望了那张堆满零件的小桌一眼,然后看了看表,“两点多了,抱歉打扰你,害你不能睡觉。”
“没关系,我过的是欧洲时区。”孙仲杰耸耸肩,不以为意。他一直都飞欧洲线,已经习惯在台湾时日夜颠倒的作息了。
“那……”她困窘的清了清喉咙,一张脸涨得通红,虽然很难开口,但她还是决定面对艰困的现实,“我跟你……有发生什么事吗?”希望是没有。
快跟她说虽然她一丝不挂,但是什么事都没发生吧!
快跟她说虽然她全身酸痛,但那是因为被他乘机偷打了一顿,她不会跟他计较的!
孙仲杰不发一语,迳自坐上床尾,逼得冷育娟不得不与他对视。
相对于她紧张得像只猫爪下的老鼠,孙仲杰则像是抓到她这只老鼠当点心的猫一般的悠闲自适,而且他在家里戴上了眼镜、头发微乱,穿着打扮也很随兴,整个人多了一股斯文颓废的感觉,让她更难以克制自己心中的无措。
“当然有。”沉默之后的回应,也像是对她宣判了死刑。
冷育娟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脑中像是青天霹雳般响了好几个炸雷,原本还有着一丝期待的眼眸则冒出了几许慌乱与怒气,“你……趁人之危!”
“你是说你吗?”孙仲杰盘腿而坐,脸上的笑意有着明显的戏谑。
现在的冷秘书跟之前冷淡的她完全不一样,现在的她就像个普通的女孩子般羞涩,让他觉得好新奇。
“我?”她闻言大惊,原本还有点眯的双眼在瞬间暴睁,“你、你说……我……我对你……”
“嗯,我差点被你吓坏了啊!你一进门就马上叫我月兑光,我只不过月兑得慢了一点,你就直接动手解我的扣子;我是这么柔弱不堪,你却一点也没有因为我是娇花而怜惜我……”说着,他还不禁抬手装作拭泪的小媳妇模样。
见孙仲杰唱作俱佳的说着,冷育娟反而平静下来,哼了一声冷嘲道:“哪有这么大朵的娇花,大王花吗?”可见他是在做戏。
听她的语调回复了冷静,孙仲杰放下掩面假哭的手,露出满脸促狭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