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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宋郁婷,接下来几日,邬曼绿不再苦苦期待段培风的归来,她甚至害怕与他面对面的那一天到来。
她想过,干脆趁他不在国内时偷偷搬走,来个人间蒸发,什么都不必问、不必解释,让两人脑中的记忆都停留在最快乐美好的那一刻。
不过,她虽然很强却没强到有通天本领,一是她工作行程已经排满;二是以她机车的程度,要想找到合意的环境没那么容易;再来,她的“家当”实在太多,想连夜搬走难度很高。
所以,她一天拖过一天,像鸵鸟埋首于工作,麻木所有感官,回到过去那种没日没夜,不知冷热、不饿就忘了吃饭的疯狂生活。
她身旁的人劝她不听、骂她没用,觉得她真的想找死。
终于,段培风回来了。
阿花、耀文,永晴在第一时间就找段培风打小报告,告诉他邬曼绿又故态复萌,变成女暴君了。
而理应第一个冲去见几日不见的男友的邬曼绿,却躲在工作室做木工、贴壁纸,大刀阔斧重新设计布景。
段培风没去打扰她的工作,只在家里等待她,以为她会跟之前一样,工作结束之后回来睡觉。
时间一个小时一个小时过去,直到十二点,还是等不到邬曼绿,他决定上楼把她“扛”下来。
这女人,出国前她答应过他什么?说会乖乖吃药、准时吃饭、早早上床睡觉,结果,都这个时间了,她还不休息。
段培风走上楼去,邬曼绿的大门没上锁,他直接开门进去。
进门后只见她背对着他站在铝梯上,在钉一个墙架。
怎么才几天不见,觉得她又变瘦了。
“小绿。”他唤她。
听见他的声音,邬曼绿拿着铁锤的手只稍稍震了一下,并没有因此停下工作。
他以为她没听见,走到她身旁,轻声地说:“嘿,我好想你。”
这时,邬曼绿的泪水已经不争气地漫上眼眶,看出去一片水雾,对不准焦距,一不注意便往手指敲下去。
“小心——”段培风察觉到危险时已经来不及。
“噢……”其实这种意外算是家常便饭,她只小声叫了一下,眨去泪水,还是继续工作。
“小绿!”她不觉得痛,他可心疼死了,连忙将她从铝梯上抓下来,圈进怀里。“手过来,帮你揉揉。”
“我没事啦……”邬曼绿整个人被他从后方抱住,感受他结实宽阔的胸膛传来的温度,眼泪愈掉愈多。
她不敢伸手去擦,怕被他发现、怕他问,一双眼眨得差点抽筋。
奇怪,平时她明明就不是爱哭的人,怎么一听到他的声音、一见到他的人,莫名其妙委屈了起来。
她已决定要离开他,已经对着镜子练习过如何冷静地提出分手,只是没料到自己这么卒仔,一得到他已到家的消息整个人就开始发抖、胃痛,只敢缩在工作室里东模模西模模,被动地等他来找她。
因为知道见这一面后,他俩可能就要形同陌路。
“架子我来钉,你先休息,还有哪些工作没完成告诉我。”他取走她手中的铁锤。
“不用……那个不急,明天我叫耀文做就好。”
“那么,现在,我可以把你掳回家了吗?”段培风将她的身体扳过来,低头看她。“我们已经半个月没见面了。”
其实,他有点失望,原本他以为一回到家打开门就会见到朝他飞扑过来的女友,听她如何如何地思念他,但是,他在屋里等了又等,所有人都见过一轮了,就是不见她踪影。
这不像急性子的邬曼绿,就连此时面对面,她也不肯抬起头看他一眼。
他知道有哪里不对劲,但,不晓得为什么?
“怎么了?生我的气,怪我去那么多天才回来?”
她摇头。
我要跟你分手。
这句话已到舌尖,可就是卡着、卡着……像吞咽困难那般地锁死喉咙。
“听说你这几天不乖,生活作息大乱,也没有按时吃饭。”他宠爱地抚抚她的发。“不过没关系,我回来了,我来照顾你。”
厚——
听着段培风那些要命的温柔话语,邬曼绿整个不行,头一次明白什么叫泪如雨下。
她的心好痛,想到要离开他,就像有个人拿着锐器直往她心头钻。
“怎么哭了?”
她摇头,搪塞说:“这几天好累、好累,想睡……”
苞自己的内心争战,耗去她所有力气,她跟自己讨价还价,可不可以,明天再跟他分手?
她真的好想他,只想在他怀里再多待一下下……
第9章(1)
半夜,邬曼绿张大着双眼,没睡。
她怎么能睡,怎么舍得睡?
这是她最后一次幸福地枕着他的手臂,如此近距离地凝望他,生命中第一个爱得如此深刻的男人,也许,今生不会再有如此强烈的情感了。
在即将失去之际,她才懊悔过去花太多时间工作,太少时间黏他。
她轻轻地握住他的手,记住他的温度,静静地看着他,无声地流着眼泪。
直到天亮。
段培风动了动,似乎快要醒来,邬曼绿赶紧抹掉脸上的泪痕,闭上眼,装睡。
不一会儿,他醒了,先是温柔地拨开她覆在脸颊的发丝,然后在她脸颊落下一个轻吻。
接着,起身准备早餐。
待他离开房间,邬曼绿才睁开眼,一颗心揉得碎了,但是,她告诉自己,别再哭了,哭也没有用。
她不能不提分手,不能只顾自己幸福快乐、而不管另一个角落有个女人正在暗自落泪,那样的幸福是带着阴影的,是心虚的,是不能长久的。
段培风做好早餐,进来唤醒她,发现她已经醒来。
“这么乖,自己起床?”他揉揉她的脸,压低身体俯视她,“眼睛有点肿肿的,怎么了,不舒服?”
“没事,大概昨晚水喝太多。”她避开他的注视,闪身下床,离开房间。
只是,每走一步都感觉得到撕裂的疼痛——她的心灵渴望留在他身旁,她的身体却得离开他。
餐桌上摆着比平常还要丰盛的早餐。
“几天没做饭给你吃,你就又瘦了,从今天起加倍养胖回来。”他察觉到她的异样,从昨晚开始,但他不会给她压力,等她自己想说的时候再说。
她望他一眼,视线便不自觉地黏在他身上,只是半个月没见面,他看起来却好像更加迷人帅气,更加成熟稳重……
她觉得自己该走了。
拖得愈久意志力只会愈加薄弱。
她是那种藏不住情绪,直来直往的个性,没办法戴着假面具,黑的说成白的,明明生气还要假装很有修养,明明在意却说没关系,而且,伪装成不是自己真实性情的样子,演了一次就要演第二次,最后被自己困住,再也得不到自由。
可现在,她爱他却要离开他,然后,什么都不能说,只能给一句——
“我要跟你分手。”
她要演得很潇洒。
“小绿,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段培风拉开椅子让她坐下。
邬曼绿原本已经到了舌尖的话硬生生煞住,双腿不自觉地开始打颤,只好坐下。
他要说的是“那件事”吗?
“你知道十年前我的家人全都移民到温哥华……还在念书……一个人留在台湾……”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四周嗡嗡作响,他的声音变得很碎很小声,大部分听到的是她自己的心跳声。
“原本我答应过……今年六月回去……”
当她看见他的唇形、听见从他口中吐出“六月”两个字,瞬间,她崩溃了,整个大脑被高频的鸣叫声贯穿,令她疼痛地捣住双耳。
“我不要听——”她大叫,起身冲出他家,奔回自己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