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有人的笑容,能够那么柔和又那么耀眼,那样地掳获人心?
要是这几天他站在摊位后面保持这个笑容,排队等着结帐的客人保证创市集纪录。
“我饿了,走吧。”他突然板起脸孔,提起随身行李走出房间。
真别扭的男人……俞筝在他背后扮鬼脸。
多笑个几秒又不会少块肉,吝啬!
不过,这倒是令人意外,美好的早晨,俞筝又觉得全身充满力量,足以应付所有难题。
“起床了没?”谷正牧走到隔壁房间敲门喊着。
砰地一声,房门打开,走出三个脸色阴霾的男人。
“靠……昨天半夜怎么那么冷?”陈孟邦竖起外套领子,咒骂一声。“这间没有暖气的烂旅社谁挑的?”
“我挑的。”冯亚克眯着一双没睡饱的熊猫眼,慢半拍地回说:“是谁说能遮风挡雨就行?我们的那么点旅费,连睡饭店的厕所都不够。”
“你们两个死变态,干么抱着我睡觉?”李浩念一脸铁青。
“冷啊——”陈孟邦跟冯亚克同时回嘴。
“恶心……”李浩念打了个哆嗦,冲向俞筝。“借我抱一下,我可不想身上留着这两个恶心男人的味道。”
俞筝灵活地一弯身,闪过李浩念的拥抱,躲到谷正牧身后。
“喝——经过一个晚上,感觉不一样喽……”李浩念吹了声口哨,暧昧地问:
“昨晚那么冷,被子不够盖吧?”
一向很禁得起玩笑的俞筝,竟被李浩念这语带双关的问话给问红了脸,想起了谷正牧昨晚的体贴,神经大条地在此时才感觉到那是如何亲密的举动。
“不会吧——你吃……”这下,三个男人全都诧异地瞪向谷正牧。
没想到,他真的变身了,变成畜牲,嘴里嚷嚷着没兴趣,结果还是“吃”了。
“吃饭。”谷正牧淡定地说了声,率先走下楼梯。他的解释要是他们听得进去,那就不叫“三贱客”了。
“昨天你们有听到声音吗?”李浩念问另外两个“同床共枕”的损友。
“有,我到半夜都还没睡,被隔壁的叫声吵得睡不着。”陈孟邦抱怨。
“才没……”敢情他们是真的把她当哥儿们了,愈讲愈露骨,而且硬把白的说成黑的,她跟谷正牧根本没发生什么。
俞筝解释的话才起个头,手便被谷正牧握住,他暗暗地对她使了个眼色,要她别浪费唇舌。
要命……俞筝发现自己心脏没有想像中有力,而这个不把她当女人看的男人,真的以为她对这些不经意的接触完全没感觉?
她是不是一直忙于工作,忙到没谈恋爱,发花痴了,怎么他的一举一动都教她心跳失序?
一行人在旅社附近找到一间早餐店,一坐下就先点来热呼呼的热豆浆。
俞筝的掌心贴着大碗公的外缘取暖,到现在还觉得冷,冷得头都痛起来了。
“反正,今天晚上我要跟小筝睡。”李浩念还在抱怨。
俞筝的太阳穴一抽一痛的,无暇理会他的胡言乱语。
“今天她就回台北了。”谷正牧代替俞筝回答。
“谁说我要回台北?我会帮你帮到整个活动结束。”俞筝按着额角,抗议他擅自替她决定。
他又变回那个很“机车”,不顾别人感受的讨厌男人。
“不必鸡婆,我一个人可以。
“我不行。”李浩念、陈孟邦、冯克亚异口同声地留住她。
“哼,你看。”俞筝虽然感到难堪,但还是硬挺起腰,回视谷正牧的漠然。
“那今天晚上,我们就可以抱在一起取暖了。”李浩念恶心巴拉地将头搁在俞筝肩上。
“你喜欢我们家阿牧?”李浩念低声地问。
“哪有?”她诧异,这问题她没仔细想过。
“你问我的话,我会告诉你,是。”他挨着她的耳边说。
经李浩念这么一点明,她呆愣地看向谷正牧,心中问自己——是吗?
呆愣的瞬间,鼻水淌了下来都不知道。
比正牧皱眉,抽张面纸给她。
“啊?”她不懂,望着他好看的大手,脸微微一红。她可能是生病了,怎么一下子冷得发抖,一下子又热得冒烟?
“鼻水,快滴到碗里了。”都感冒了,还硬撑……
“喔!”当她意识到自己的嘴唇上方直发凉,才知道自己糗了。
接过面纸,她抹抹鼻头,然后将用过的面纸揉成一团摆在桌面,尴尬地拿起汤匙喝豆浆,谁料才一低头,鼻水就通知也不通知一声地滴进豆浆里,还“咚”的一声,溅出几许白色水花。
“噗——”谷正牧忍着、忍着,最后忍不住拍桌大笑。“哈哈——”
怎么有女人这么搞笑的,老实说,她这蠢样根本不是李浩念的菜,真不晓得那家伙发什么神经,像几百年没见过女人,老想跟她怎么样。
“什么事笑成这样?”其他人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疑问道。
“呵、呵……我也不知道。”俞筝尴尬地跟着傻笑,一手在桌底下拧比正牧的大腿,要是他敢说出来,她就杀了他。
他吃痛地顿了一下,瞄了俞筝一眼,发现她死命地瞪着他,他抿紧嘴,而后什么也没说,低头吃他的早餐。
只是不时可以看见他因忍着笑而抖动的肩膀,看来,俞筝傻大姊个性已经渐渐瓦解了他原先的防备。
接着的几天,他再也没提过要赶她回台北的事了。
第4章
经过春节一个星期的相处,俞筝和谷正牧几个原本就十分随兴的朋友,一下子就混熟了。
假期结束,恢复上班,俞筝还是一有空就往他们的“工寮”跑。
莫名地,她被这群跟她生活方式截然不同的艺术创作者吸引。
他们并非生活散漫、漫无目标的泛泛之辈,事实上,个个都曾在国家工艺竞赛中拿过奖项,艺术作品也都有不少人竞相收藏,而且开价极高,然而,光环之下的他们仍旧选择做自己想做的事,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他们的自信已经不需要更多外在的名利与掌声加持,俞筝欣赏也佩服他们。
不过,他们的确很穷,因为每每有了大笔收入,不是花在材料、工具上,就是出国旅行,非得玩到山穷水尽不可;从零开始对他们来说,是创作必须的动力。
俞筝从小被教育要深谋远虑,要未雨绸缪,接掌公司营运之后,背负底下几十名员工的生计更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无时无刻不在思索如何开展业绩,把吃苦当吃补,这么些年来早已习惯。
认识谷正牧这些人,她突然很羡慕,羡慕他们说放下就放下的豁达,她做不到,却忍不住心生向往,所以,即使谷正牧经常摆出一副不耐的表情,她还是厚着脸皮,赖在他的住处,假日自告奋勇陪他们摆摊。
她渐渐搞不清楚究竟是为了工作去,还是单单因为喜欢这一群人去,而那份企划案早就被她塞进抽屉里,因为愈认识谷正牧就愈清楚那是个不可能的任务。
转眼间,俞筝和谷正牧认识了大半年,季节也来到了夏天。
这天,临下班前,俞筝接到李浩念的电话。
“小筝,晚上要不要来我们这里吃饭?”
“吃便当?”俞筝心想那画面——围着大圆桌,人手一个便当,另类聚餐?
“当然不是,今天阿牧生日,我们吃烧烤加火锅,难得吃好料的,你一定要来。”
“阿牧生日……”她脑袋里开始转着。“那我该买什么礼物?”
“不必买礼物了,那家伙有毛病,喜欢过苦行僧的修行生活,对他好是没有用的。”
“两手空空……会不会很怪?”她总以为礼多人不怪,但这套理论用在谷正牧身上,确实失效。到现在,她还是模不清他的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