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爱死他了,恨不得将他缠住,永远限制他出境。
梁镜璇忙,他也很忙,找工厂老板泡茶、上左邻右舍串门子,不管去到哪里,回来不是抱着泡菜就是腌肉、自制香肠,晚上就拉着几个好友在楼顶乘凉小酌。
他是一个很能自得其乐,随遇而安的男人。
“你又在想什么了?”梁镜璇坐在办公室批账单,看着在门外晃来晃去的蓝宇光,如果她是劳禄命,那他肯定就是过动儿了。
“我在想要不要趁这几天把公司的墙壁粉刷一遍。”他托着下巴,打量着有些发黄的樯面。
“你高兴就好。”梁镜璇不会傻到建议他请油漆工人来,他就爱弄东弄西,把浪费时间当休闲享受。
要他看个账簿他就头痛,什么都信任她,就算她说要把他卖了,他也相信她会帮他挑个好雇主。
“那我去买油漆,你想要什么颜色?”
“白色,节省电费。”
“我就知道你会挑白色。”他笑。
她笑睨他一眼,表情写着“知道还问”。
“我一直想试试奈米涂料的功效,无毒性,不会破坏臭气层,又有抗菌防尘的效果,还很耐擦洗,以后同事打扫环境也轻松。”
“说那么多,反正你对新产品就是没有抵抗力,去买来玩玩吧!”她取笑他像第四台购物频道的销售员,拼命解释自己想败家的理由。
“你就是这么善解人意,爱死你了。”他冲过去搂起她直亲。
她擦擦满脸的口水,门外经过的同事羡慕地掩嘴窃笑,他们对他这种“突发性热情”已经见怪不怪,他口中的“爱”,真的一点也不值钱,举凡邻居、同事、动物、陌生店员,就连设计师的新作品,他通通“爱死了”。
只能说,他会用的中文词汇太少了。
她从抽屉里翻出一张油漆工厂的名片。“你到这里挑乳胶漆,账单他们会寄到公司来。”
他盯着她左手边那个抽屉,一格格分类好的名片,塞满整个抽屉。
“如果有一天你突然失踪了,是不是我在街上随便拉个人问,他们都能帮我找到你?”他冒出一个很莫名其抄的问题。
“没事我干么搞失踪?公司能带着跑吗?我总是要来上班的。”在梁镜璇眼中,公司不能一天没有她,她也不能一天没有公司,所以,他的问题很无厘头。
“也对。”他笑笑。
是这间公司具体维系着他们几个人的感情,也因为公司的存在,无论他在外面飘荡多久,知道梁镜璇总会在这里,那份心安,今他的生命更洒月兑,也更无后顾之忧。
只是……刚才有一刹那,他意识到,镜璇的生活中有太多他不曾接触的面相,那些他不在她身旁的日子,她吃些什么、假日做些什么活动、认识了哪些人?
她会一直待在原地等待他的归来吗?
两人这样的关系能持续多久?
很多人追求她吧,她是否也曾对某人心动,笑得如此幸福?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她快乐吗……
这些过去他从不挂心的问题,一下子全涌上来,他用一种迷惘的目光凝视这个认识十年多的女人,仿佛初次见面,他突然觉得自己不够了解她。
“干么这样看我?时差还没调整过来?还是突然忘了我是你哪一国的情人?”梁镜璇玩笑说道。
没错,她就是这样,蓝宇光不可思议的想着。
他是男人,一个唯一信仰就是随心所欲的男人,虽然,她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一个女人,但是,他也不会因此抗拒其它暧昧情事的发生。
为什么她能如此放任他的我行我素?她从不担心他有可能一去不回吗?
她爱他吗?
虽然,在一起这么久才冒出这个问题很可笑,但他惊觉自己确实无法肯定。
“宇光,名片拿去,我要工作了。”她唤醒他的沉思。
“喔。”他回神了。“那我开公司的小货车去。”
“嗯,车钥匙在大门旁边的挂钩上。”
他出门去,将这些疑惑搁下,脑中重新被“奈米涂料”这项科技新品占据,他得好好跟工厂老板讨教一下,了解未来涂料的技术还有什么更惊人的发展。
蓝宇光的室内粉刷工程隔了一天才展开,因为他和工厂老板谈得太愉快,老板一开心,拉着他参观工厂设备、研究室,详细介绍生产过程,蓝宇光兴致勃勃,不断提问,两人一见如故,末了老板坚持要请他吃饭。
他们一直聊到晚上十点,餐厅打烊,他才载着一堆老板大力赠送的各式涂料回到公司,老板要他尽量刷、尽量玩,有什么需要改进的一定要告诉他,两人还约好下次一起到日本做技术交流。
一早,蓝宇光便神清气爽地随梁镜璇进到办公室,因为要粉刷墙壁,所有同事纷纷帮忙挪开资料柜,也将办公桌通通移向中央。
因为移动摆设,有人寻着了失踪多时和男友合照的照片、父亲送的钢笔,有的捡到了钱,有人找到前阵子以为不见的车钥匙,惊讶声此起彼落,接着,在一股奇异亢奋的气氛下,所有人纷纷收拾被资料、档案堆得乱七八糟的桌面、和只往里塞找不到时间整理的抽屉,宛如岁末大扫除。
梁镜璇站在办公室玻璃门前啧啧称奇,这些人,平时要他们整理一下桌面就唉唉叫,仿佛她是个女暴君,压榨得他们抽不出时问,这时居然会主动收拾?
这蓝宇光到底有什么神奇力量,能够这样不费吹灰之力,让一群人随他起舞?
“镜旋,你那里有没有闻到油漆味?”蓝宇光站在铝梯上,兴冲冲地问她。
“没有,什么味道都没有。”
“唔,果然很神奇……”他开心地像个孩子,仿佛手中握着的是刚到手的钢弹超人。
她出神地望着他,眼中满是柔情。
自己不也一样?大学时期,拚了命地对自己说,因为他技术高超,所以,偶尔发生了非理智的性关系纯粹是擦枪走火,她从不承认那是爱情。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习惯把爱挂在嘴边,就跟他一样,一开心、一兴奋就会出现词库贫乏的毛病,再也没有比“爱”更能表达那种让人血液沸腾的感觉。
像她这种连催眠师都没辙的固执性格,不知不觉中也被他同化了,她的眼再也看不进别人的身影,她的身与心完全臣服。
“请问……”在办公室正处于兵荒马乱时,有个人推门进来,探出脑袋。
“欸——寒山?你来啦!正好……”蓝宇光认出来人,咚咚咚地从梯子上攀下来。
“你有没有闻到油漆味?”他很爱现,见一个问一个。
“没有……”宋寒山一头雾水,看着蓝宇光身上穿着年代久远已经泛黄的T恤和及膝短裤,手上提着油漆桶,他不是老板吗?
“真的太棒了,我告诉你,这奈米涂料一点味道也没有,而且——”
“宇光,去漆你的墙。”见他又开始想介绍这款科技涂料,梁镜璇连忙走近阻止。
“喔,那我去拿个东西。”他说完转身离开。
“宋先生,决定到哪里发展了吗?”梁镜璇客套地询问,挂上公关笑容。
“还没……”宋寒山一直注视着蓝宇光的背影。
自从三个星期前见过蓝宇光,之后便一直想起这个人,想着他说过的话。新加坡的公司不断催促他,待遇分红也远远超过原先的预期,但是,他直觉想再见蓝宇光一面,打算见过之后再做决定。
“还在考虑什么吗?”
“这……”
“寒山,这个送你,上次答应过要送你种子,不过我想还是用移株的比较好照顾,这是我从外面庭院移植过来的迷迭香。”蓝宇光插进他们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