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又一声的哭号像利刃刺在耿千寒的心上,他只能纳她入怀,紧紧缩着双臂,忍住那蔓延至肺腑的剧痛——就在他的左胸口,秦烟哭泣的位置,狠狠地抽痛着。
“师父,你为什么不反驳?为什么不?”她惊惶地睁大双眼,仰头凝视着他,期望他说些什么驳斥的话,但他只是神色悲伤地与她对望,久久没有回应。
秦烟决定不等待他的回答,自己坚信的真相只有一个。
她反抱住他的腰际,哽咽地喊着:“师父才不会害徒儿,徒儿也只是畏寒了点,其实可以活得长长久久与师父一同游遍大江南北。我们不回齐天庄好不好?我讨厌庄里的人……我们就这样离开好不好?”
“不管别人怎么说,只有一个事实不会改变。”他扯了一抹苦涩的笑,压抑着极度痛苦的情绪,捧起她的脸蛋,唇瓣些微颤抖地吻上她的前额。“我此生除了拥有你之外,再无其它奢求了。”
七年了……一晃眼便七年了……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爱恨嗔痴……岂是旁人三言两语所能意会的?
如果那日,他选择死去,现在的光景必定不同了;但,倘若不是他坚决活下来,又有谁能对她履行厮守终生的承诺……
好痛……仿佛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疼痛得无法顺利呼吸;很热……耿千寒知道自己全身高温烫人……可是他不能再昏过去,只要有一点点意识他就必须清醒。
他咬了咬牙,用力睁开沉重的眼皮,眼前一片黑暗。
他死了吗?不……疼痛感告诉他仍旧活着的事实。为何圣月教的女魔头最后手下留情了?还是他被高人救了?那他现在躺着的地方又是何处?
他的双眼很快适应了漆黑,缓缓撑起自己的身躯,浑身没有一处不疼痛。他使尽力气下床,摇摇摆摆地定至木桌边,突然门扉敞开,月光照射进屋内,他只手遮掩突如其来的光亮,眯起眼睛,看不清楚来人。
“醒了?”背对着光的人,淡淡出声,举脚跨入屋子里。
雹千寒听见声音后,睁大双眸,立即朝那人掀了桌子,企图隔离两人的靠近。但他重伤未愈,四肢不听使唤,在使力翻桌的情况下,自己也狼狈地跌倒在地。
他狠狠地瞪着她,就像一头被困住的囚兽,随时准备搏命一击。
夜灵单手接下了木桌,手掌一拍,桌子又安安稳稳地放回地上,她点亮了烛火,清美的容颜在光影朦胧中显现。
有了光源后,耿千寒环视四周,发现这是一间非常简陋的茅草屋,空间不大,屋内的摆设也十分简单,不像是在圣月教之中。
“你叫什么名字?”夜灵凝望着他冷逸俊秀的脸庞,即使他脸上带伤、模样邋遢,却仍是一个教人别不开眼的俊美少年。
“那你又是谁?圣月教的教徒?”他瞅视着她。
“圣月教右护使,夜灵。”她浅浅一笑,教人分不清笑意为何。
他心下一凛,蹙紧眉头。圣月教在教主之下分为左右两派,分别由左右护法执务,左右护法各有一个贴身爱将,即是神出鬼没的左右护使。江湖传闻圣月教右护使虽为女子但天赋异禀,年纪甚轻便习得邪教武功的精髓,成为杀人不眨眼的魔人,是圣月教不可或缺的战力。
他知道她武艺高强,也亲眼见过她斩杀敌人时的冷酷无情。
但他万万没想到她这般年纪竟是传说中的夜灵,她充其量只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少女……
他扶着床缘起身,吃力地报上自己的名字。“耿……千寒。”
夜灵点点头,又问:“你几岁了?”
“十五。”这次,他回得直接。
“小我一岁啊……”她将手中的长剑扔到他脚边,一副无关紧要的表情。“抬剑,给你两条路,自尽或是想办法杀了我。”
雹千寒愣了愣,旋即冷冷道:“你明知道我杀不了你,这是在给我难堪吗?”
“那你就自尽吧。”她微微耸肩,仿佛自尽如家常便饭一般简单。
他不着痕迹地观察她。眼前的女子丝毫没有肃杀之气,就连狠劲与冷血的面容都不覆那日,现在的她睁着略显迷蒙的大眼,慵懒无欲的神韵,仿佛天不太平,她很是安逸。
“为什么我非死不可?若真要我死,以你的能力,我早就去见阎王了。”他猜不透她在想什么,只知道自己或许有什么利用价值,不然圣月教不可能留下他。
所以夜灵无法杀了他……却一心想要他寻死。
“有时候,活着比较痛苦。”她掏出怀中的短刀,退去短刀的刀鞘,对刀锋呵了两口气。
顷刻间,她闪身快速来到他面前,刀口直逼他门面,他本能反应提起长剑挡了下来,却不敌她深厚的内力给弹了开来。
他吃力地再次举剑与她互砍,两人一来一往数十回。夜灵一脸漫不经心,出手的力道不超过两成,但每一招都往他的要害上攻击;耿千寒险险抵挡,本身没什么武功的他,早已全身是汗,痛苦难当。
“你就这么想活下去?”她似乎厌倦了儿戏般的对打,懒懒地开口,眼神却无比认真。
“想活着有什么不对?”他愤然提剑,又挡住了致命的刀锋。
他不能死,不能轻易死去,他还有未完成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她一个使劲,震麻了耿千寒的双掌,剑身“铿啷”落地,掌风直扫他的胸膛,一阵痛楚扎实地落在他胸口,一股血腥味涌上他喉头。
她迅速来到他身前,单手提着他的脖子,另一手轻易地撬开他的嘴巴,喂了一颗丹药,强迫他吞了下去。
“从今以后,你命归圣月教,那是你为了活下去的代价。
“你给我服了什么?”他惨白了脸,被她锁紧的喉头几乎不能呼吸。
“七血毒。”她松开手,拾起自己的配剑,移身至门边。“此毒没有真正的解药,每两个月就必须服下圣月教的抑毒丹,否则七七四十九天后经脉气血逆流,毒发身亡。”
“你不是人!”他喘着气,怒炽地喊。
“你有别的选择,活在圣月教的操弄下卖命,或者……”这次,她扔下短刀。“想死请自便。”
意思很明显了,他可以选择自尽,不受任何人的控制。
他捂着痛苦的胸口,愤怒地握拳。“我不会轻生!我不会如你所愿!”
夜灵缓缓闭上双眼,背对着他,露出复杂的神色。悠悠启唇:“那就跟着我,为圣月教一统江湖。”
第2章(1)
他所处的地方,是一个峡谷,放眼望去净是绵延不绝的高耸岩壁,岩壁之上青绿点点,长着不知名的青草与植物,远处一抹瀑布劈开了山壁,层层的流水倾泻而下,在谷底造就了一条河道,水声潺潺,到处是大小形状不一的石头。
茅草屋建置在河道旁的石台上,后方用木板盖了一小圈的鸡舍,几只鸡在里头仰首啼叫,是夜灵特地养来果月复的备粮。
这片峡谷非常深,若是轻功不济之人绝对飞不出去,就如同他一般。
他就像是被软禁在这的囚犯,想活命,只能听从她的摆布。
服毒之后,他的身体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抑或者他根本分不清是伤还是毒,倒也不去注意疼痛是否存在了。
他相信七血毒一定有解药,夜灵只是吓唬他罢了,在拿到解药逃离圣月教以前,为了保住性命他暂时不会轻举妄动。
“可笑。”他讽刺地笑了。
圣月教留他活口到底想做什么呢?他没有超群的武艺,也没有什么出类拔萃的能力,对圣月教而言到底有何益处?又要如何为圣月教一统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