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以前我也有过三次维持较长的恋爱,就是正式互称男女朋友的那种。”他自然地谈起这个话题。
“然后呢?为什么结束?”
“都被甩了。”
“你?怎么可能?”她瞪大眼,觉得不可思议。
“我也不知道,不过那三个女友到最后都问我同样一个问题,我老实地回答,然后就被甩了。”
“等等!别说,我猜。”雷家安捣住他的嘴。“是不是问你!如果我和你妈妈同时掉到河里,你会先救哪一个。对不对?”
“我妈妈很多年前就过世了,所以这个问题不成立,不过,也差不多。”
“对不起……”她怪自己自作聪明,抢什么话。
“没关系。”他笑笑地说:“她们都问,我和你的创作哪一个重要,只能选一个。”
“你选创作?”
他耸耸肩。“我无法理解,为什么两者无法并存,不过,我不可能放弃我最爱的工作。”
“你一定经常为了等作品出炉而忘了吃饭、睡觉,忘了和女朋友的约会,忘了她们的生日之类的,不然就是一出门旅行就像失踪一样,对不对?”
他有些惊讶她完全说中了。“这些事对女人而言很重要?”
“不是最重要,但却是女人用来衡量你爱不爱她的指标,尤其在她缺乏安全感的时候。”她现在才知道他的恋爱神经有多粗。
“我只是不喜欢用肯定的语气答应任何事,琉璃创作,变数就是它的常数。”
她听懂了他要她听懂的意思。
她不喜欢悲伤的气氛。成熟,就是学会如何与各种情绪共处,不必逃避,也无须刻意放大。
“其实这样很不错呢!想象着到处旅行,哇……在不同城市醒来,品尝当地美食的画面。真棒!”她翻了个身,回到最开始的话题。
他笑着亲吻她的发丝,一股强烈的奇异感受充斥胸怀,她令他深深地着迷。
“咦……”她像想到什么又翻回他胸前。“那你岂不是跟‘麦迪逊之桥”里的男主角一样,世界各国都有情人?你遇过最奇特的艳遇是什么?”
雷家安释怀了,他反倒纳闷起她的反应。过去交往的女性,听说他要离开,要不是想留下他,要不就想跟他走,没人用这样兴奋与期待的口吻探问他的艳遇。他相信,他离开台湾后,他想念她的程度绝对胜过她的。
“发什么呆,快说嘛……”她摇晃他的肩膀。
“其实没什么特别的……”他被摇得头晕。“一次比较惊险的是在西西里岛被一个黑手党教父的女儿架走。”
“天啊……”她惊吓道。“然后呢?”
“她要我假扮她的男朋友,让她的风流未婚夫吃醋。”
“她未婚夫该不会也是黑手党的吧?!”
“没错,差点因此挨了颗子弹,不过后来误会解开,成了朋友,我还担任他们婚礼的伴郎。”
“呼……”她拍拍胸口。“我看你没事别到街上闲晃,哪天被大哥的女人看上,恐怕不只一颗子弹。”
“没这么夸张。”他笑说。
“这有什么奇特的,对你一见钟情的女人应该满街都是吧!”至少他眼前就有一个。
“谢谢你的恭维,我可不像你形容的那么有女人缘。”
“当然,前提是你要对街上的那些女人感兴趣,你都不知道我们刚见面的时候,你有多讨人厌。”
“我想一开始,你一定在心里对我咬牙切齿。”
“老实说,我想把你分尸,然后埋在屋前的大树下,反正这里荒山野岭,很难被发现,台湾也没人知道你住这里。”
他大笑。“你倒是计划得挺周全的。”
“当然,美丽只是我的武器之一,最厉害的在这里。”她指指脑袋.
“现在啊……”她假装用力思考。“现在发现了你的一点点优点,所以,饶你一命。”
“就这一点点?”他想把她用拇指及食指比出的三公分距离加大。
“不错了,已经在我认识的男人当中排行前五名了。”
“呵,你的标准还真高。你呢?说说遇到哪些难缠的艺术家,除了我之外的。”他顺便自我解嘲。
“最辛苦的一次是跟着一位国际知名的摄影师跑到塔克拉马干沙漠,为了换食物,还得跟当地的农民一起合建小型水坝跟水道。”
他支着下巴静静听她描述,她嘴里说着辛苦,眼神却盈满着骄傲的光亮。
“你不会也觉得我疯了吧?”她说完后问他。当时,她回国后,兴奋地将所见告诉朋友,所有人都骂她疯了、神经病、不要命,那时候身边的男朋友还要她辞去工作,问她,何必为了那一点钱这么卖命。
他们不懂。
“怎么会?两年前我也去过一次,当亲眼山上的雪水以每小时数公里的速度奔流越过沙漠时,我整个人都愣住了,那种速度与力道,惊心动魄,没见过的人无法了解那种震撼,很难形容。”
“没错、没错,真的太惊人了!只有你懂。”寻到知音,她忍不住抱着他狂吻。
“后来呢……”他被舌忝得满脸口水,赶紧接续话题。“Maurice就答应跟你合作了?”
“咦?你怎么知道是Maurice。”她停下来惊奇地问。
“我猜的,他只拍沙漠,国际闻名。”
“你真厉害,猜对了。后来,他当然答应喽,我跟他生死与共两个月耶。”
听见她说与另一个男人“生死与共”,他突然有些不是滋味,虽然Maurice已经是一位六十几岁的“老伯伯”。
“不过,公司成立到现在,也已经十年了,在业界有一定的知名度,办展就比较没有像过去那么辛苦。”她一边回想着,又安静下来趴回他的胸前。
“嗯……”听到这里,他觉得宽心一些。
这一夜,两人盖棉被纯聊天,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游历,一直到天快亮,雷家安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娄南轩为她拉上被子,望向被漆成白色的木柱,仍旧无法入睡。
因为对琉璃创作的狂热,对世界的好奇,他无法安静待在一个女人身边。
女人,来来去去,受他的外貌吸引,受他的才华吸引,最终,却又以相同的理由离开他。
他的心中,女人永远不在第一位。
她们变得憎恨他的工作,憎恨他的专注全给了工作。而他,没打算为任何人停留或改变。
虽然,他感觉到雷家安是和他一样的人,他却无法以和过去相同的心态,自由来去,这使他感到烦躁。
在这世上,他已经没有所谓的亲人了,像一只断线的风筝,飘到哪儿,就是哪儿。因为没有归途,所以,到哪里都是单程的行程。
他并不想改变,也许,追究根深柢固的原因是因为他害怕亲密舆稳定。但是,这些话,对女人而言,是残忍的,他知道。
而他,并不想伤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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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家安全然醉心于琉璃珠的制作。
白天,两人各自沉浸于创作,晚上交换心得,娄南轩的艺术涵养开启她的想象空间。
宛如回到留学时的心情,她渴望吸收更多,直到把他榨干为止。
虽然分离在即,他们默契地避开这个话题。
她翻阅娄南轩在各国游历的笔记,回想自己旅行的经验,然后不断在技巧上做变化,将更多的想法化为实际,表现在光亮圆润的琉璃珠上。
“这个送你,上次煮咖啡比赛输你答应要送你的饰品。”娄南轩手上挂着一条项炼。
“哇,好美……我这么赖皮你还当真?”项炼的底端吊着一对展开如拇指般大小的翅膀,翅膀中间隐藏着一个娇小作沉睡姿态的女体,细腻如蜻蜓的薄翼在灯光的照映下纹路清晰,闪闪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