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要利用这场杀戮、这份血债,折磨那女人单纯的良知,让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女人知道,她究竟选择了个什么样的男人。
“我不会杀你。”刀戒天收刀入鞘,俯睨重伤倒地的狼狈女子,见她眼光闪烁,不时瞥看后方,他脑中倏地闪过一簇灵光。
糟!难道——他呼吸凝窒,身体贲张的肌肉,因感受到熟悉的气息而紧绷,缓缓转过身,云若雪绝美出尘的盈盈身影随即映入眼帘。
“若雪?”黑眸凝望着伫立数尺之外,那一身雪白衣裙、面色如纸的女子。
她什么时候来的?又看见了多少?
这念头让刀戒天心里打个突,没来由地感到胆颤害怕。他收拳紧握,内心忐忑紧张,而云碧瑶虚弱的声音和讽笑,隐约传进他耳里。
“呵,你以为她在看尽这一切后,还会心甘情愿跟着你这双手染血的大魔头吗?哈哈哈……咳!”受损的心脉气血翻涌,云碧瑶又呕出一口鲜血,便昏了过去。
失去意识前,她脑里唯一闪过的念头即是——她成功,成功将那朵高雅的白莲扯放泥沼,洗不清了……再也洗不清了!
第4章(1)
她不知道会是这样的,原来他们所谓的正邪之争竟是这般的血腥残忍。
早藏身在暗处,泪眼看尽一切的云若雪,驻足在一地死尸之间,双眼有些迷惘的扫过四处,放眼所及,是遍地腥臭的血红,宛如人间炼狱,惨不忍睹。
长久,表情木然怔仲的她,才踏着蹒跚的步伐缓慢前进,一袭拖地的白纱裙摆掠过地上的血水,染上刺眼的红。
直至刀戒天面前她才止步,抬眼紧瞅着褪去狠戾神色、双目楞瞪着她的男人,她眼里犹凝着未干的泪,久久静默不语。
良久,她终于轻启檀口,打破沉默,“告诉我为什么?这些人究竟哪里错了?”
声音问得极轻,语气幽幽,“告诉我好吗?为什么一定要分正派、邪派?为什么一定要分出个你死我活?为什么一定要……赶尽杀绝?”
被了,真的够了!
如果和他相守是要踩过这么多条人命,那她不要了,这样的代价她承受不起。
她不想再看见这种残暴杀戮的景象,尤其是见他双手沾满血腥。
“若雪。”刀戒天伸出手,想同往常一般抚上她的脸,却遭她出声喝止。
“别碰我!”挥去他的掌,她表情忿恨的怒喊:“告诉我为什么?你说呀!”
刀戒天紧抿双唇,蹦紧下颚,睇视着怒气勃发的她,心口仿佛因她愤怒的指控而刨空一块,开始淌血。
“我无话可说。”正邪敌对的仇杀不是他想停就能停的,他不想解释太多。
“你可知道,看到你这么杀人不眨眼,我的心好难过、好痛,我多想制止却无能为力。这些都是人命呐!刀大哥,你难道就不能放过他们,给他们一条生路?”
“放过他们?给他们一条生路?哈——”刀戒天闻言放声狂笑,讽刺的反问:“那你说,谁来放过我?谁又给我一条生路?”
刀口舌忝血的日子他都过了十多年,现在要他放下屠刀,怎能说放就放?
“怨怨相报何时了,我相信只要一方肯停,时日一久,局势必定会有所改观的。”
“不用再说了!如果今日你是来当云家说客的话,就到此为止!”他厉声制止,发现口气似乎太冲,倏地转缓,“若雪,我不想跟你吵,别在这件事上和我争吵。走!苞我一起回刀门山庄。”说着便牵起她的手。
“不,你这么说,是不是表示连云家人也不会放过?”奋力挣开他的手,她目光灼灼的瞪着他,“回答我!”
刀戒天微恼地瞪着脾气执拗的天真女人,见她非得要到答案才肯罢休的固执神态,终于不再坚持给了她答案。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倘若他们再周旋缠斗到底,我无法保证。”
所以意思是不会了,究竟是她太天真了吗?她以为刀大哥会为了她放弃。
云若雪觉悟地合上眼,痛彻心扉,随后拿出随身带在身上的刀门令,一双哀伤的水眸,瞬也不瞬地瞅着他。
“刀大哥可还记得这快刀门令?你说过我可以拿这令牌要求你一件事。”
“记得。”瞪着她掌心的令牌,他不动声色。
“好,那我要你自此放过我姐姐,放过所有云家人!”语气略顿,接着她又忿恨地喊道:“听见了吗?你这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这是剂重帖猛药,唯有这么做才能彻底断绝两方关系,现在刀戒天虽不杀云碧瑶、不灭云家,可日后她无法求云碧瑶和云家同样不杀刀戒天。
她知道碧瑶姐姐好强的个性,也知道刀大哥不是轻言罢休之人,如此缠斗下去,这情景恐怕会不断上演,而自己也会沦为被利用的对象,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倘若是这样,她会更难辞其咎,所以情愿现在就牺牲两人情意,让碧瑶姐没有机会再利用她,另方面亦可成全对娘亲的诺言——保云家周全!
“你说什么!?”刀戒天语调激昂,一脸无法置信。
何以连她也和世人一样这般看待他?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的话自她口中说出,有如千刀万剐般狠狠凌迟他的心。
“告诉我,是我听错了?还是云家人让你这么做?”他的若雪不会这样待他的,一定是云家人又做了什么,才迫使她这么反常。
“没有,你没有听错。”云若雪抬起下颚,双眸晶灿,语气坚定决绝,“你是大魔头!杀人不眨眼、双手染血的大魔头!我恨你!我好后悔当初为什么要认识你!”
最后,她索性闭上眼,牙一咬心一横,决绝话语冲口而出,“我恨不得自此跟你永远不再牵扯,恩断义绝!”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不想这么做的,不管是云家或他,她都不愿任何一方受到伤害,可是已经赔上这么多条人命,她不能再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自私的只顾着自己的幸福。
然则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他推得远远的,从她的生命里消失。
“你真是这么希望?”恩断义绝?这样的决绝他无法接受!
乍闻决裂的言词,刀戒天猛得抓紧她的肩,锐利的眼神像要将她穿透般的狠狠瞪视着她。他情愿相信,方才不过是她一时的冲动之言。
“对!”再度挣开他的双臂,她举起手中那块青铜令牌,“还有,这块东西还给你,这种邪教魔物我云若雪不屑要!”
说完,她便将令牌往他身上丢掷而去,在他尚不及伸手抓住时,便匡当一声落地。
低头瞪着被她弃如敞屣的刀门令,片刻后,他才神色木然地弯身捡起,如同捡起被她践踏的真心。
收紧手中的令牌,他恍若失了魂似的轻声问道:“我再问你最后一次,这真是你想要的?不会后悔?”
炳,好一个不屑要!哀莫大于心死也不过尔尔,枉他一片赤忱痴心,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傻啊!
一股热气冲上眼眶,云若雪眨了眨眼,压抑下几要夺眶的湿气。
“不后悔!”语气伪装得十分果决,现在绝不能功亏一篑,就让他恨她吧!
“再说一次!”刀戒天大声叱喝,眼眸染上愤怒的赤色,那块紧握在手里的令派几要被他捏碎。
他好气,气她的心狠和言不由衷,气她用这种方式逼他就范。
“不后悔不后悔不后悔,就算要我再说几次都一样,我云若雪永远都不会后悔!”
“好,就如你所愿!”话声方止,他奋力将令牌朝天际掷出,接着弯刀一落,凌厉刀锋划过,令牌一分为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