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有罪,莫鑫敏的事又被言官给盯上,朕跟前又得好一阵子不消停,你还是去当七品县官吧,若你还是不能把内院给打理好,就上一纸折子告老还乡,免得连累莫钫敏,朕是打算重用他的。”
莫历升离开后,皇帝静静看着桌上的折子,那是荣亲王呈上来的,他指头轻敲桌面,越敲越用力、越沉重,一个激动,他咳出鲜血。
这天回去,莫历升拿根棍子,狠狠把大儿子给毒打一顿,关在柴房里,不给吃食。
秋天,宫里传出消息,太子皇甫书病重而亡,在荣亲王的力保下,皇上立二皇子皇甫亭为太子。
入冬第一场雪,皇帝驾崩,太子皇甫亭继位,王皇后殉葬。
先帝方入颊,王氏子孙起兵谋反,新帝皇甫亭,命荣亲王及常胜将军李祺领兵征讨,一北一南,力克已故王丞相长子王成宾与三子王成兴。
冬天到了,诗敏又是成日里乐陶陶地数着她的银钱,只不过每每打开木匣子,看见那块龙纹玉佩,她就想起两年多了,傅竞与师傅皆否无音讯。
是不是他们早已忘记自己?
不过,傅竞赌赢了,继位之人是皇甫亭不是皇甫书,连九五之尊都改变了,她不过是一介小女子,命运也应该与前世大不相同吧?
这个想法安下她的心,她渐渐不在夜里哭醒,那个教人恶心的梦,慢慢地不再侵扰她。
如果不是因为思念太深,她的生活称得上顺心极意。
建平元年三月,边境战争持续开打。
有着御赐金区的济慈堂,自然是将药材一批一批送往战场,诗敏虽是女子,却也明白国不在、家何存的道理?
因为济慈堂开的头,京里许多富户名商纷纷慷慨解囊,一批批的军前米粮送往战场,激昂了军心。
荣亲王用兵如神,屡出奇计,再加上后方源源不断的资源,虽然手下只有七万名士兵,面对王成宾所率的二十万大军,毫不畏怯,两军交战,荣亲王屡战屡胜。
而常胜将军李祺,战场经验丰富,迎战王成兴更无他话,只是限于地形关系,无法一举攻克,然胜利是早晚之事。
建平元年五月。
莫钫敏的水利、农事工程已在各地见到成效。
去年遭逢大旱的州县渐渐恢复过来,新帝恩赏,赐莫钫敏宅第一幢、官升四品,待八月晋州知府三年任期满,便回京任职。
想到哥哥即将回京,又可一家团圆,诗敏笑得嘴背不拢。
这些年她训练出来的管事、制绢花能手和几家下人,足堪大用,不必事事由她亲管,就可以将事情办得妥贴。
连续两年的进帐,让她开心得想找个人好好炫耀一番,可惜……握着玉佩,它的主子不在。
不管怎样,大家都满心期待等着莫钫敏回京。
第7章(2)
渐渐地,时序过去,他们迎来七月盛夏。
天气炎热不已,由里的菜蔬盛产,便是挑到城里也卖不到好价钱,在管事媳妇的建议下,他们揽了酱菜、晒了菜干,预备冬天菜蔬少了,再同橘酱一起贩卖。
诗敏看着晒在广场上的菜干,闻着那股淡淡的香气,微微笑开。
这些年下来,她益发像个乡下丫头了,女乃娘看不过去,不管走到哪里都要她撑伞、戴雌帽,还买买煮苇仁绿豆逼她喝,只要她皮联黑上一分,女乃娘便急得像热锅的蚂蚁,到处去问偏方,回来帮她洗浴。
女乃娘和云娘暗地盘算过,诗敏十七岁,是个大姑娘了,虽然莫大人在朝为官,但品级不高,就算家中女儿列入选秀名单,但名额顶多一个,有江媚娘在,那缺儿绝对不会落在姑娘头上。
自然,她们也不希望诗敏参加选秀,想想,宛娘有一百二十八抬的丰厚嫁妆,还是因为出身商家而被莫历升瞧不起,她们可不愿意诗敏重蹈覆辙,嫁鸡嫁狗都好过嫁官,何况是嫁给位高权重的官。
且她们家诗敏是副自在性子,哪受得了高门大户的约束?
说她们眼皮子浅也罢,说她们妇人之心也行,她们才不管身分家世,只想找个能疼惜诗敏的好男人。
不过这事还等钫敏回京,帮忙想想。
“丫头,钫敏信里写了什么?”
云娘拉着诗敏走到詹下,不让她晒太阳,她拉起诗敏的手肘,看了看,微笑,女乃娘的心血没白费。
“也没什么,就问候舅母、女乃娘,还说赏赐的宅子下来了,让我有空找人过去清理清理,该修的修一修、整一整。”
“这事不急,若咱们动作太大,说不定那边还想来分一杯羹,我可不想和那位莫夫人住一起。”云娘笑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住在一起也罢,说不定她还要管起我的酱捕子、绢花捕子,想把长手伸进我的银箱里,想都别想。”
不过,就算不想,该办的事还是得办,只是要怎么办,还是等哥哥回来再参详。
诗敏皱皱鼻子,如今她益发不怕江媚娘了,就是逢年过节,不得不应酬回那边去走走,她也不会软弱声势,任人欺凌。
相反的,她还很享受莫芬敏的嫉妒,她越是尖酸刻薄,诗敏越是得意,因她明白,看得到、吃不到那个痛啊,像鞭子般狠狠地抽进人心。
因此每回过去莫府,她必定盛装打扮,银酱、王锡、金炼、珍珠串儿,哪个显摆就往身上戴,有时候过了,爹爹问起,她也只是低眉敛目说:“都是舅母的疼惜,诗敏不敢拒绝长辈的好意。”
她的牌女喜妹是个好打听的,诗敏回莫府必带上她,回程,她就有满萝筐的笑话可听。
听说,莫芬敏站着她的打扮,已经发作过好几次,甚而指着江媚娘质问:“人家的舅母这等有本事,真不知我家的舅母死到哪里去了。”
鑫敏如同前世一般,对她态度温和,不管再“给、再霸气,那是待旁人的,他始终对她斯文有礼,如果不是前辈子的肮脏事,教她永世难忘,诗敏还真要教他给欺瞒过去。
“丫头,你怕是要嫁出门,才能摆月兑他们了。”云娘苦笑。
有这门不省心的亲戚,还真是头疼。
“那样的人想摆月兑谈何容易,何况哥哥还在朝堂做事呢,再气恨,也不能撕去那层脸皮,唉……真想找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把他们全甩了。”
“谈何容易,如今江媚娘已是你父亲的正妻,谁都削不了她的身分。”
“总有办法的,只要她或莫鑫敏再惹点事,最好能惹到皇帝跟前……”
话说一半,她想了想,无奈一晒,说得简单,虽然哥哥、爹爹在朝为官,就算升了品级,在招牌砸下来都能砸中两个一品大员的京城里,根本算不得什么,他们的家事想闹到皇帝跟前,哪那么容易。
她摇头,换个话题道:“今年济慈堂怕是要等陈皮上市才能赚到第一笔银子了。”
这大半年里,赚的每分钱全换成伤药,送往荣亲王和李祺的军队,店里的伙计虽颇有微词,却也明白,战争若是延烧到京城,别说挣银子,便是身家性命亦是不保。
“张叔刚从京城回来,带来济慈堂的消息,听说上个月,荣亲王已大败王成宾,让人将逆贼押至京城受审。荣亲王在北方留下几位名将收编士兵、长驻边境后,便带领一部分军队前往南方,襄助李祺将军对抗王成兴。”云娘低声道。
会注意到这个消息,是因为早两年无意间听说,荣亲王身边有位谋士叫庄柏轩。她不确定是同一个人或只是同名同姓,但就算是那位……又如何呢?
他有了前途怎还会记挂一个寡居女子?他们早已错过一回,如今再错……也就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