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去走走。”
“我陪小姐。”风喻提剑上前。
“我要想一些事,别打扰我,我就在附近逛逛,不会走远的。”
爆晴忧虑地朝孟郬望去一眼。
他拍拍她的手背。“放心,有暗卫在。”
贺心秧离开大厅,缓步在院子里走,即使不愿去想,耳里仍然不断响起关倩的声音。
“容你难,容下你那两个孩子更难!”
“你怕死吗?你的孩子怕死吗?别怕……人生自古谁无死啊。”
所以“女”和“官”代表关倩,“吃”代表她给愿愿、望望吃了什么,才会引得毒蛇来咬?那么“卑”呢,卑代表什么?
不对,这样太主观也太偏见,她不能因为关倩演了出戏,就认定这件事与她有关,她根本没有机会碰到孩子,怎么下毒手,何况,愿愿怎么会知道关倩是何方神圣。
呼……不要胡思乱想,也不要因为自己的喜恶而乱栽赃,认真想想,一定有她遗漏的地方。
她仰头看向夜空,一钩新月从远处的林子里升了起来,像刚炼过的银勾子,点点繁星亮晶晶的,宝石似的密密麻麻洒满辽阔无垠的天空,春风从树梢头吹过来,带着幽甜花香。
春天的确是万物苏醒的季节,冬眠的蛇出洞觅食也没有错,问题是怀宁宫的树木植栽不多,再加上天天有太监宫女在整理园子,倘若有蛇,也该是他们先发现,怎么会弄到愿愿望望被咬?
所以这事百分百肯定是人为。
人为?她该怀疑谁,乳母吗?不可能,如果要下手,过去一年多,她们有得是机会,紫屏、苓秋更不可能,她们是把愿愿、望望当成自己孩子看待的,那么,是雨鸳和翠墨?
不会,她们是果果命张和亲自挑选的,孟郬提过张和,他说张和是最懂得忖度时势的太监,他很清楚怀宁宫是果果最重视的地方,在这件事情上头,肯定是千般谨慎、万般小心。
那么会是谁呢?动机是什么?
贺心秧原本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但想得太认真,竟不知不觉转了方向,越走越远,她嘴里重复念着愿愿给的四个字,一次一次组装。
她满怀心事,心不在焉,所以没注意到前方有一名太监正低着头匆匆向自己走来。
他走得飞快,她走得缓慢,相同的是,两个人都低头行走。
依两人行进的角度而言,他们是会闪开彼此的,但在两人接近时,太监突然绊到什么,一个踉跄向贺心秧撞过去。
见此,隐身的暗卫飞身出现,而在太监身后不远处、刚刚进宫的萧瑛也施展轻功,几个窜跃快步到她身边。
同个时间,贺心秧下意识扶太监一把,可那一扶,掌心相碰,她像是触电似的手心发麻,她反射性地缩回手,而太监也稳稳地站好了。
贺心秧低头看一眼自己的掌心,没伤啊,可怎么会痛?是神经抽痛?那也没道理抽在掌心中央?
太监看一眼贺心秧,在后宫里,会穿着平民服饰逛来逛去的,只有怀宁宫的贺姑娘了,他认出贺心秧,连忙双膝跪地,满面惊惶。
“姑娘饶命、姑娘饶命,奴才不是故意的。”
她没回话,因为……很痛,那痛像是一路从掌心窜到心脏,刺刺的、灼灼的,像是谁在那个脉络间点了把火,贺心秧皱着眉头,痛到说不出话。
萧瑛来到她身边,他恶狠狠瞪了那太监一眼,吓得对方全身颤栗不已,伏在地面叩叩叩的不断求饶,几乎要把头给磕破了。
贺心秧叹气,用手肘推推萧瑛,说:“起来吧,没你的事,下回小心一点。”
“谢姑娘饶命、谢王爷饶命!”太监又连续磕几下头后才敢起身。
暗卫见萧瑛在,躬身低头,又回到暗处。
忍不住地,贺心秧再次摊开掌心,还是好痛,她睁大眼睛拚命看,又用另一手细细抚模,是真的没有伤口啊,既然如此,怎么会痛成这般?
萧瑛拉过她的手,审视一番,的确没事,他抬眉问:“手怎么了?”
贺心秧缓缓摇头,突地,灵光乍现。
“我想起来了!”她大喊一声。
“想起什么?”
“快!”贺心秧没回答萧瑛,一把拉住他的手就往怀宁宫跑,虽然掌心的痛还在,但她现在一心一意想着愿愿和望望,也就顾不得疼痛了。
她与萧瑛一前一后进了怀宁宫、跑进大厅,一进大厅就对大家说:“方才愿愿用字卡给了我四个字,官、女、卑、吃。我那手毛笔,你们是知道的,歪歪扭扭、不成样儿,我写字卡的时候,苓秋批评我官、宫分不清楚,还重新提笔写了一张。女、卑合起来就是婢,宫婢,吃就是咬,是宫婢引蛇咬愿愿、望望的。”
两人心意相通,宫晴接下话,“最近你把苓秋和紫屏调到身边,带着愿愿和望望的,除了乳母还有雨鸳和翠墨,如果你的推论是正确的,她们两个的嫌疑就大了。”
“别谈这个,先拘了那两人,我去找找蛇还在不在,如果还在,就取蛇胆解毒。”孟郬飞快说道。
孟郬语音方落,众人分头行动。
解出谜底,贺心秧却开始心乱,如果真被她猜中的话,那么就是有人要对愿愿、望望下毒手,他们年纪小又无害,谁会把脑子动到他们身上?而雨鸳、翠墨只是宫女,做这种事定是有人在幕后指使,是谁?为什么?
突然,她刻意压下去的念头又浮了上来——
“容你难,容下你那两个孩子更难!”
“你怕死吗?你的孩子怕死吗?别怕……人生自古谁无死啊。”
贺心秧猛然转头望向宫晴,她们想到一处去了,眼里浮起隐忧。
看着她们的表情,萧瑛明白她在怀疑什么,他走到贺心秧身后,环往她的肩,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他温温一笑。“放心,倩儿不会的,她很喜欢愿愿和望望。”
这话能安慰到她吗?贺心秧苦笑,眉心纠结更甚。
蛇在雨鸳和翠墨的屋子被找出来了,但两人却失踪,风喻出动所有禁卫军,宫晴让宫人帮着找,终于在御花园的池子里捞起两人的尸体,线索至此中断。
此路不通,只好从另一个方向查。
爆晴查出雨鸳、翠墨是张和亲派,再由张和那里得知两人是陈姑姑的侄女。但她们根本不是,既然没有关系、又硬要把人安插进来,其心可议。
当禁卫军要提人时,消息已先一步传至平和宫,陈姑姑见事迹败露,心知再也躲不下去,决定一肩将罪责扛下,临去前,她将一颗药丸交给关倩服下,要小红、小绿对外说关姑娘已经生病数日,免去关倩的嫌疑。
临行前,陈姑姑还紧紧握住必倩的手,叮咛她,一定要好生照顾王爷,他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
必倩哭得梨花带雨,她一句句应下,然而在门关上那刻,她抹去泪水,脸上闪过一丝戾气,居然……让他们逃过一劫……
之后宫晴细细盘问陈姑姑,觉得此中大有蹊跷,方磊也认为,伤孩子的蛇并不是陈姑姑所招的种类,既然如此,定然还有他们不知道的环结存在。
可雨鸳、翠墨已死,死无对证,陈姑姑又亲口将所有的罪责认下,即使宫晴强调毋枉毋纵,也没办法找到证据为陈姑姑月兑罪。
陈姑姑到了萧瑛面前,看着他的目光中没有恐惧忧悒,只有满面慈蔼。
她像在陈述什么故事似的,缓声把自己心中所想一一招供,“……在宫里,我见过那么多兄弟相争的惨剧,我怎舍得同样的事落到王爷的孩子身上?我绝不能让来路不明的孩子日后有机会戕害王爷的亲生血脉,王爷值得更好的女人,不管是关倩还是贺心秧这样的残花败柳,都配不上王爷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