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心秧叹息。“我再不久就要生产,如果不赶紧把浴室弄妥当,你派来的那些嬷嬷们绝对不肯让我在月子里洗浴,一个月不洗澡,我会活活愁死的。
“何况人嘛,要活得自在惬意,也就那么几个要点,吃得下、睡得好、排得出来、洗得香,前两个,有你送来的厨子和布匹,够了,后面两项,你帮不了忙,我得自己动动脑筋。”
“你就那么认定那些是迷信,不是前人留下来的智慧?”
“相信我,孩子生下来会有缺陷,是因为他天生就不健康,与挖墙、拿剪子都没关系,只不过百姓不明白根由,却非要找个理由来说服自己那不是天谴,便发展出这套没有道理的迷信说词,那是安慰人心用的。”
“你确定?”
“再确定不过了。”
他们家有个生下双胞胎的坏后母,人家说不能剪头发,她偏偏一发现怀孕马上把头发剪短,有事吗?
她老妈是医生,怀胎十个月,天天拿手术刀,东切西割的,她的手指、脚趾长得很完全,不多不少,加起来二十根恰恰好,而且头发浓密乌黑,美得不得了,所以那个话……无稽之谈啦。
“好吧。”萧瑛妥协,不过心底暗地决定,下回再找果果来说说上次没讲完的基因染色体和母体保健问题。“可不管怎样,孕妇不能累着,总是实话吧。走,这里太吵,我带你到我府上散散步。”
贺心秧狐疑地望他一眼,怪哉,这时代的观念不是孕妇要多休息吗?怎地他一天到晚拉她散步,难不成他有现代医学的概念?
他没给她太多时间思考,牵起她的手,径自找话题,从朝中情势到皇帝对他的益发信任,从勤王已露出马脚到武官追随……
他有很好的口才,把危险的事讲得万分精彩,让贺心秧像在听说书似的,听得津津有味,如果这时代有奥斯卡最佳说书人奖,得奖人必定是萧瑛。
他的好口才加上他的好文采,如果他不捉弄人,其实跟他在一起还挺舒心的,他带来的安全感,会让贺心秧偶尔想着,就算真能回到二十一世纪,眼前的男人却带不回去,倒不如……继续这样不赖的生活。
再看一眼萧瑛,忍不住的,甜甜的笑容溢入心底。
第十二章名声无用(1)
今年的秋天有些冷,才过九月,袄子就出了箱笼。
贺心秧的肚子很大,像顶着颗大西瓜,也没见谁家孕妇像她,每每埋怨起来,她就要说句,“都是厨子惹的祸。”
其实她的话倒也公允,别说正牌孕妇,便是紫屏、苓秋这些下人,也都圆了张脸,可不是嘛,有那么好吃的东西在眼前,谁舍得委屈自己的胃。
不过不光是肚子,贺心秧的手脚也水肿起来,大夫开了药,她一逮到机会就偷偷倒掉,被逮到还振振有词,说什么“那药那么黑,一碗一碗灌下去,我可不想生出非洲人。”
然后当自己是大夫似的说:“放心,不过是小孩压到肾脏,导致排水不良,等孩子生下来就会自动好了。”
爆晴才不甩她的鬼理论,尽避理解,只靠伏冒热饮和克流感度过流感高峰期的贺心秧很难相信古代医学,可是她们人已经在这里了,不信也得信、不想依赖也得依赖。
“真不知道夫人在省什么,也不肯多做几套衣服,天天翻来覆去,穿的都是那些旧衣。”紫屏抱怨着。
“夫人说,待孩子生下来,宽衣袍就用不上了,做越多赔越多。”苓秋转述贺心秧的话,说着笑开,真不晓得夫人哪来那么多的怪话儿,却偏生每句都还有那么点道理。
“哪会赔啊,难不成以后夫人和大人不生孩子?宽衣裳留着怀下一胎时穿,不就得了。咱们夫人就是爱钱。”
她又不是没钱,前几日还看见夫人捧着一匣子银票,来来回回的数着呢。
“谁不爱,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
“可爱钱爱得那么明目张胆的,也就咱们夫人一个了。”
紫屏的评语让苓秋忍不住一笑,不知该怎么回答。
她们运气好,被送到宫大人府上,这里的主子不打不骂、不会摆派头,平日里相处像一家人似的,小少爷还曾经为她们挡在盗匪前面。
本以为有了夫人,多少会立下规矩,情况会有所不同,偏这夫人也是个没规矩的,每回鞠个躬,她便一句句“人权”说个不停,要她们有尊严、有脾气、有性格,别谁的话都听。
真是,当下人的,哪里能像她说的那个样子。
“说到夫人,苓秋,你觉得夫人和大人是真的恩爱吗?”
“这些事,哪是你一个丫头可以多嘴的?”苓秋瞪她一眼。夫人疼惜,她们也不能失了分际。
“不是我想多嘴嘛,只是我见过大人和慕容公子在一起的情形,说不出哪里奇怪,就是觉得不对劲儿,慕容公子看咱们大人的眼色,彷佛大人是女人似,甭说他,就是大人看着慕容公子,也经常脸红红的,像偷喝了好几斤酒,你说,咱们大人会不会是喜好男风啊?”
苓秋皱眉,只有大人吗?便是夫人和王爷的相处也奇怪,哪有出嫁的女子还经常单独和男子在一起说笑聊天。
偏这情况,府里上下看见,全把它视作理所当然、无人议论,难道是她和紫屏有问题?
苓秋摇头,坚持道:“主子想怎么做,不是咱们下人可以过问的,谨言慎行,把该做的活儿做好才是真的。”
苓秋拿起剪刀,想裁剪童衣,想起夫人说:“孩子长得快,随便做两件成了,别熬坏眼睛。”
可王爷却抢着说:“不许,你不让她们做,就让我府里头的人做,孩子长得再快,所有衣服还是得十套、八套地准备起来。”
那宠溺的态度,彷佛王爷才是孩子的爹。
可不是吗?孩子还没落地呢,用的东西,王府那边已经一样样备齐往这里送,听说连乳母都是王爷亲自挑选的,那不是女人家的事儿嘛,就算夫人不经心,还有大人,怎就轮到王爷头上了?她百思不得其解。
“姑娘,王府里送东西过来了。”小丫头竹儿进屋禀告。
才想着呢,又送东西过来,苓秋连忙使眼色,与紫屏一同起身,迎到外头小厅。
来的不是别人,是王爷的贴身小厮小四,他双手捧着雕工精致的玉匣,走进屋里。
“这是王爷送给夫人赏玩的。”
苓秋接过来,轻声道:“夫人正在休憩,就不出来见客了。”
小四看着苓秋的态度,心底着实纳闷,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她们了,怎地每次送礼来,她们都不见好脸色。
难道是他对紫屏的心思被看出来了?
心有些急,他放大胆量迎上前去,拱手相问:“苓秋姑娘、紫屏姑娘,是不是在下哪里做错事,惹得姑娘不快?”
“说什么呢,还烦你代大人、夫人向王爷道谢。”
紫屏是个心直口快的丫头,瞒不住心事,硬是将“大人”讲得更大声些,这一提高语调,小四听懂了,松口气,幸好……原因不在自己呵。
也难怪人家丫头埋怨,当着主子面前抢夫人,实在有点过分。
可王爷没提,他能把宫晴是女的的事给讲出去?这府里也就何管家知道事实,若他多嘴,回去没准会被钉得满头包。
算了,主子没说话,他也别多事。
看看紫屏,再望望苓秋,他尴尬微笑,“知道了,还劳烦姑娘把东西转给夫人,那是……是王爷的一番心意。”
紫屏拉直眉眼瞪小四一眼,就是怕王爷有“心意”,他还提“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