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闹吗?”
“没有。不过他一退伍就投入职场,把全部心力放在工作上,可我们还是感觉得出来,他不像以前那么开朗了。那个严欣很过份,结婚时还把喜帖寄给李赫,她的心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
“我们这群兄弟为李赫抱不平,把严欣给骂臭骂烂,可他不但不生气,竟然还横着眉,冷冷对我们说:『不要批评你们不知道的事。』事情都到那种地步了,他还一心一意维护严欣,你可以想象他有多爱她。
“李赫家里状况不错,当然会帮他介绍相亲对象,他来者不拒,每一场相亲宴都出席了,我们觉得很奇怪,他那么年轻,干么那么积极?结果,你知道他怎么说的。”
“怎么说?”
“他说:『反正不是严欣,是谁都无所谓。』就是那种无所谓的态度,把他爸妈给吓坏了,怕他真的随便娶娶,婚后过得不幸福,责任不晓得要算在谁头上。”
“幸好李律师娶了大嫂,大嫂人很好,对李律师尽心尽力。”
“话是这么说,可你自己也见过严欣,身为男人,你会选谁?”江国宾一句话堵得阿享无语。“所以喽,直到现在李赫的爸妈还是认定,他是因为赌气才会随便找个对象结婚,因此始终把扬扬当成外人看待。”
“那么现在李律师和严欣……”
阿享的眉头聚成了一座小山。他为大嫂抱不平,如果李律师喜欢的真是那个严欣……大嫂会不会太可怜?
“不接离婚官司的人为什么突然接了,你不怀疑吗?”江国宾重重叹息。
“也许理由很单纯的,李律师想替事务所多赚一点钱,减轻大嫂的负担。”
江国宾真想一拳捶上这只笨鸵鸟。“别自欺欺人,信不信,你现在去问李赫接不接离婚官司,他肯定一口回绝。”
“你的意思是指,李律师帮严欣是特例?”
“昨天晚上李赫找我谈了,他说当年严欣是因为替爸爸还债才会嫁给王崇临。她说当时年纪轻、想得不深,以为只要心里能够想着我们家李赫,偷偷爱我们家李赫就够了。她还说,她本来想,没有爱情、心如止水也可以安分过完一生,没想到王崇临在外面拈花惹草,还生下私生女,她忍无可忍才会想要离婚。”
“她讲那些做什么,难不成还想和我们家李律师藕断丝连?”
“你觉得呢?如果不是要我们家李赫同情心发作,干么哭着说:『王崇临财大势大,一定会找到最好的律师,让我离婚之后什么都没有,连女儿的监护权都被夺走。』”
“糟糕,我们家李律师本来就同情心泛滥,这下子……要是旧情复燃,厚,李律师是脑袋长蛆哦?”
“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个,你也知道李赫和扬扬认识没多久就结婚,婚后为钱可没少过争执,现在严欣回来了……知道吗,他们还约好后天带小孩去动物园玩。”
江国宾气趴在桌上。他拚命警告李赫不能做这种事,他不但不理,还义正词严说他只是在尽律师该尽的责任。夭寿,若是让扬扬知道,要怎么收拾?
“怎么办?我们家大嫂怎么办?”
“所以我才苦恼啊,扬扬真的是个好女人,可是人家都说初恋最难忘,而且几年养尊处优的生活让严欣看起来比大学时期更美艳,不像扬扬整天都关在家里,傻傻的赚钱也不懂得打扮打扮,最惨的是,她连个可以留住丈夫的孩子都没有……”
“也许,事情不像我们想的那样,就算过去的感情再捡回来,感觉也不一样了啊。”阿享迟疑说。
“你想骗谁?该骗该瞒的人不在这里,你省省吧。”
阿享被江国宾一顿抢白,说不出话。
所以阿享也认同,她和严欣无法放在天秤两端相较量?
像被谁扼住了脖子似的,扬扬喘不过气,心没有被掏出来,没有用锤子重重敲过,可它自动自发在胸膛里扯出裂痕,一道、两道、三道……无数道,然后在一个不经意间,碎了。
她像操纵线断了的木偶,瘫痪在高背椅上,一脸茫然失措。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阿享的怎么办印上她的脑子,可她找了老半天都找不到好答案。
她不是个耐力坚强的女人,可她竟然没有冲上前,逼问江国宾,问他是危言耸听或是评估过后才说的真心话,她就这样坐着,一句句把他们的对话储存在自己的大脑里、再三复习。
还以为,就算他们的婚姻里有许多问题,至少有一点是无法否决的——李赫爱她,很爱很爱她。
因为很爱她,所以再多的埋怨、再多的争执,都可以随风而逝;因为他爱她,所以再愤怒,她也不愿意伤害他;因为他爱她,谁的刁难她都可以不当一回事。
可谁料得到,到头来,她只是“反正不是严欣,是谁都无所谓”、“因为赌气才会随便找个对象结婚”的女人。
原来她不是他的初恋,原来她从不曾被他恋过,原来他口口声声的爱,只是因为他善良体贴……所做出来的假象。
一根维系着他们之间的丝线,绷的一声,断了。
她慌,一个从来没有想过的事实把她的爱情给炸成灰烬,鲜血在她触不着的地方汩汩流着、让她痛着,胸口突然空了,就好像那里从来没有装过爱情。
那个空虚教她慌乱了手脚,她颤巍巍端起饮料想喝掉,借着它的甜,浇灭唇齿间的苦涩,谁知,尝进嘴里的是满口的心碎。
眼睛一眨,豆大的泪水摔进杯里,激起细微的涟漪,涟漪呵……
她想起在李家大门外被婆婆奚落,“我们家李赫是要娶公主的,谁晓得会娶进一个奴婢。”
那天,雨水在浅浅的水洼里激起一圈圈涟漪,她数着涟漪,默默哭泣……原来呵,婆婆认定的公主是严欣,那一圈圈的涟漪已经预告了今日的遭遇。
累积多年的疲惫一口气涌了上来,放下杯子,她趴在桌上。好累哦,怎么会累成这样啊,是昨夜赶稿没睡?还是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后悔教人疲倦?
要就此认输吗?
不要,太歪了,她付出那么多,谁都没有权利逼退她。可是……不认输又如何?知道事实原委后,难道她还能心平气和,假装没有严欣、假装自己不是那个“无所谓”,继续接受李赫虚情假意的“我爱妳”?
纷乱吵杂的声音扰乱了她的心绪,她不知道自己呆坐了多久、不晓得江国宾和阿享在什么时候离去的,她必须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逼自己冷静。
对,冷静!她需要事实证明,证明江国宾说的是事实不是诬赖,她不能光相信一面之词冤枉李赫,或许……江国宾是错的呢……一股希冀升起。是啊,或许江国宾是错的!
深深吸气,她逼自己把眼泪吞回肚子,就算杯子里装的是苦涩液体,她还是仰起头,一口气、喝了。
扬扬从包包中拿出纸笔、写下一行字,走到柜台,请服务生帮她一个忙,对方同意了。
她用免持听筒拨出熟悉的号码,把纸条放在服务生面前,她亲手编的小短剧,上演。
“喂,你好,请问是李赫律师吗?”服务生流利地念着纸条上写的字句。
“我是,请问妳有什么事需要协助的吗?”
“有朋友告诉我,说你是个很好的律师,我需要你的帮忙,请你帮我打离婚官司,好吗?”
电话那头似乎连想都不想,毫不迟疑地回答:“对不起,我不打离婚官司,我可以给妳另外一位律师的电话,妳可以在那里得到协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