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月满眼忧心,说得真情流露,却没发觉端风饱含深意地望了她一眼。
“放心,我有端风、立羽守着,我倒是比较担心你,你多话惯了。”
“担心什么,皇上才爱听我说话呢。”
这丫头连皇上都可以收服?看来,天真澜漫的人果真无往不利,她模模银月的头发,柔声交代,“既然昨晚没事,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应付过来,我把这些丫头今交给你了,如果她们有不知不懂的,你一定要多教教她们。”
“知道了,夫人。”
“那么,你们快去吧,皇上那边不知道,但皇太后习惯早起,说不定要使唤人了。”
茵雅望望每个人,轻拍她们的肩膀,给她们一个鼓励眼神,只是简单的动作,但丫头们都深受感动。
丫头们下去后,茵雅说:“立羽,府里的隐卫归你管,你负责分派他们任务,务必保得皇帝平安。”
“是,夫人。”
见所有人全走光,茵雅疲惫地揉揉太阳穴,看一眼身边的端风。“王爷他……”
端风接口:“王爷很好,他要我再三叮咛夫人,相信王爷。”
“是,我信他,也信老天有眼,他这般人才、这般心善,若不能平安顺利,就太有亏天道。”她说得信心十足。她不确定自己做得够不够好,但她说过,不管坜熙在哪里,她都要与他并肩作战。这话,是真心的。
端风与立羽互视一眼,笑道:“夫人没说错,但银月也没说错,夫人应先休息。”
“好,我与吴总管、方先生谈过后就休息,端风、立羽,你们再陪我一下、再辛苦一会儿,好不?”
“是,夫人。
这是个狭窄、简单却干净的屋子,本是两个丫头共住的房间,现下让出来给茵雅住,除一张床外,只有一张方桌、四张长板凳,和几个柜子。
茵雅坐在桌前,端风、立羽站在她身边,桌上有两盘小点和一壶茶,他得时时提醒,茵雅才会记得要吃点东西。
两名总管一起进门,她开口先问:“两位都还没时间用早点吧,一起吃一些。”
茵雅把盘子往前一推,两个总管互视,这不合规矩,谁也不敢先动手。
方先生是个三十岁开外的人,身骨纤细,脸面白晰,看起来不像个总管,倒有几分读书人的气质,听说,他出生大户人家,还考过秀才。
原本掌理温室的是程先生,坜熙便是见识了程先生的种植技术,才兴起建温室的念头,但此人擅农,却不擅于御人,管理三五个手下可以,管理三、五百个就有问题了,因此才从外头聘了方先生来管理温室。
方先生是个能干精明的人物,与吴总管不相上下,且一手生意做得响当当,成为坜熙倚重的人物。
坜熙说过:他日等温室技术在大燕普及之后,打算把城郊这个温室送给方先牛和程先生两人,让他们合力经营。
而吴总管本是王府里的老人,从小照看着王爷长大的,忠心耿耿。
“在这屋子,你们别谨慎,出了这扇门,你们再去小心吧。眼前状况特殊,我怕你们待会儿出去后,就得一路忙到天黑,再没时间坐下来吃东西、喝两杯茶水,所以别客气,快点吃吧。”
“是。”他们应话,把小点心一口一口塞进嘴里,越吃越快,看来果真是忙坏饿坏了。
茵雅等他们吃完,才徐徐开口。
“吴总管,熙雅小筑归你管,平日里,您的能力自然不需要我多言,必能把宅里大大小小事务,一手照管得清清楚楚,可今日情势不同一般,请原谅我插手。”
“夫人,您说的这是什么话,这宅子里大大小小事,本当由夫人作主,是王爷体恤,不舍得夫人为这些琐事费神,才让我掌理,如今府里出现这等大事,夫人若不出手,老朽怎能担得起。”
茵雅笑笑,回答:“既然如此,我有几项要务得请吴总管做到。首先,制令牌,严控一日当中、进出府中人数,若是能够,府里人尽量别在外头走动,免得人多口杂,把消息给泄露出去。”
“因此近日里,府中所有采买、联络之事,都要偏劳吴总管费心,最好是领着几个可信的心月复亲自处理。”
“这个自然,方才我已经把此事宣布下去,还取消了近几个月大家的例假,本以为会有人心生不满,没想到大伙儿心思一致,都认为眼前皇上的安全最重要,便是少些自由,也没关系。”
茵雅与吴总管交谈时,端风眉头一紧,右脚略略转了方向,准备必要时出手,可下一瞬,双眉松懈、微微一哂,将右脚踩回原位,继续听夫人说话。
“您做得很好,再来就是皇上、皇太后以及两位娘娘的饮食。我明白,吴总管一心想进城,采买最好、最昂贵的食材回来,替皇上准备三餐。但一来,厨娘们只会料理家常小菜,要做那些宫廷餐点必定有困难。二来,若是暗地里有人盯着咱们,您这样做法,岂不是表明告诉大家,我们这里有尊贵的客人?”
“再者,皇上还要在此待多久不晓得,再加上陆续进温室的几百口人,从现实状况而言……方先生、吴总管,你们也明白,王爷为了在各地建新温室,让更多百姓有工可做,咱们这段时日里赚的银子,一批一批都给运了出去,府里的银两所剩不多,着实难以应付庞大花用,所以……”
这下子吴总管为难了。“可是,只给皇上家常菜,会不会太寒酸?万一皇上怪罪下来……”
“不必担心这些!”
门自外头推开,谁也没想到皇太后和瑜妃、宛妃竟然同时出现。
端风、立羽退后一步,半点不觉吃惊,他们早就听见有人走近,而皇太后蹒跚的脚步,让他确定了来人身分,之所以不动声色,是想让她们亲耳听听,为他们,夫人费多少心思。
立羽扶着茵雅一起走到前头,准备跪迎皇太后。
可皇太后一把扶起茵雅。“不许跪,地上凉,有身孕的人还不晓得小心,你啊,第一次当娘,竟这般粗心大意……”
皇太后的口气里有埋怨、有溺爱、还有着更多的心疼。
那日为保住坜熙,委屈了茵雅:心底始终藏着说不出口的愧疚,今日见她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站在自己眼前,那份感动呐……让她握住茵雅的手,久久不舍得放开。
“皇女乃女乃,我没事的。”
皇太后怎会知道自己怀了身孕?心思一转,还用问,不是银月就是府里的丫头,虽然千叮万嘱,要她们谨言慎行,可遇着大人物提问,谁不是有一说一、有十说十。
“还记得我是皇女乃女乃?人平安了,怎就不记得捎封信给皇女乃女乃?”她似怨似嗔地捏了捏她的脸,像小时候那般。
瑜妃也走过来,紧握她的手,上上下下打量她,频频点头。
“真好,果真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坜熙这孩子失去记忆,却也变得温柔体贴、变得有良心,把我一个好媳妇调理成出月兑拔尖儿的人物。”
望着茵雅,瑜妃眼底泪水涌上,她还记得坜熙和涂诗诗大婚前,她召了茵雅入宫,那日茵雅心痛欲绝的哀伤容颜,在她心底深刻烙下。
明知道坜熙爱的不是她而是楠楠,明知道坜熙娶她,目的是为了保全另一名女子,茵雅还是在最重要的时机跳出来,为坜照奋不顾身,那得有多少的爱支撑着,才能办得到。
可知她对茵雅有多少感激,又有多少埋怨?
她感激茵雅保全了自己的儿子,却埋怨她让自己成了坏人,这段日子,她天天在佛堂里跪求,求佛祖把茵雅带在身边、好好照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