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诗诗抢话。“姊姊莫不是听人说道,今日妹妹要和王爷到这里,试演父皇生辰时进献的舞蹈,所以特意前来与妹妹互别苗头?”她的话一落,后方那些女人开始窃窃私语。
“平日表现得那样与世无争,原来不是呢,人家早有准备,咱们还瞎忙和。”
“可不,王妃也准备了大礼要进献给皇上,就咱们傻傻地替人担心。”
“只是名门闺秀只能果足跳舞,这种舞搬到皇上面前,岂非犯下大大不敬之罪。”陆茵雅低头懊恼,怎这般凑巧,无缘无故又遭冤一回?
可是她不想解释,解释是为了给在意自己的人,那人——她向坜熙望上一眼,缓声叹息,他不需要,也不会在意她的解释。
黎慕华逐一望向那群刻薄女子,平时分别瞧去,倒不觉得怎样,今日齐聚一堂,竟觉得她们之间有着一张相似的脸庞,初见涂诗诗的感觉,再次跃然而上。
像谁呢?到底像谁?脑子里好似有什么答案将要跳出,可却又抓不出一条脉络,正苦恼间,他听见坜熙出声:“这是什么?”陆茵雅不得不向前一步,恭谨回话。“回王爷,那是婆婆给茵雅布的题,让我打发时间罢了。”
“布题?”坜熙目光向那老妇扫去,令他讶异的是,老妇并没有被他的气势压倒,竟敢与他四目相望。
她的态度引得坜熙皱眉,这样的妇人必不是泛泛之辈,这样的人物,怎么会跟在茵雅身边,难道是陆家派来的?
陆茵雅发现坜熙不悦的眼光,连忙解释:“那日得王爷允许,与谨言一起到庙里上香,在途中遇见婆婆,知悉她家人被贪官所害,心怜之余,领婆婆回府。倘若王爷见疑,近日定当送婆婆到府外安居立命。”是她?黎越屏的亲人?如果是的话,他还真欠她一份情。
“你,过来回话。”坜熙的视线落在老妇身上。
黎慕华直觉要往前走,陆茵雅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轻轻摇头,维护之心一目了然。
她代替黎慕华回话:“婆婆因惊吓过度,已不能言语,王爷若有事相询,茵雅可代婆婆回答。”才短短几天相处,她就和那老妇建立起好感情?坜熙挑眉,问:“这些题,你解开了吗?”
“是,解开了。”坜熙直直看着陆茵雅,一抹恶意闪过,他扬声问:“你们大家看看,看谁可以解出答案,本王有赏。”纸张传下去,能将上面的字认齐全的女子没几个,更别提解答了,到最后那纸张来到涂诗诗手里,她斜眉,瞪陆茵雅一眼。
怎地?卖弄学问?她才不信陆茵雅可以弄清楚这些乱七八糟的题目。
她把纸张递到坜熙跟前,整个人腻在他身上,笑说:“王爷欺负诗诗和众家妹子,谁不晓得姊姊是京城里名满天下的才女,诗书礼乐样样通,我们怎能攀比,您就让姊姊指点指点我们吧。”几句话,涂诗诗让那些小妾的妒意转移到陆茵雅身上,茵雅与婆婆相视一眼,无奈,怎地不惹风流事,还得枉担风流名,她一身腥臊,何时褪得了?轻叹口气,她接过纸张,将题目一一解开。
坜熙细听,越听越有滋味,忍不住贝起一抹笑意。
坜熙这一笑,十几道饱含醋意的目光立时射到陆茵雅身上,倘若目光是刀,她早已被射成筛子。
垂睫肃然,她心知,未来几日怕是不得安宁了。
“还有别的题吗?”坜熙问。
难不成热爱解题是天性,没有在现代生活过的龙坜熙,一被勾引就上了套?
黎慕华乐观想着,自己能不能够利用这个撮合坜熙和陆茵雅?是不是他解套了坜熙和陆茵雅的关系后,回到了现代,就能和雅雅顺理成章?于是他点了点头。
但陆茵雅不想在此地多待,立即接话:“待婆婆将题目布好,定命人为王爷送去,茵雅告退。”她被涂诗诗的横眉竖目瞪得头皮发麻,片刻都不想多留。
涂诗诗听了她的话,不满全浮到脸庞。布好题之后呢?是不是就要一来一往,她和王爷两个人关在房里一起解题?
这陆茵雅果真不简单,原以为她找来美女诱惑王爷的心,发现是老婆婆,才松口气呢,没想到便是老婆婆也棘手得让人憎恨。
“若无他事,王妃一起坐下来吧,欣赏诗诗要献给父皇的舞蹈,说不定,你还可以指点一二呢,何况——王妃不也是为此才来枫林?”坜熙清浅一笑,陆茵雅的心却寸寸凉透。
他真的如此怨她吗?是因为他心中深藏的那个女人,还是因为她先前多言的“其三”?
否则她早已过惯淡泊日子,早已不争不抢不斗不恨,他又何必几句话,让那些像鲨鱼似的女子再度对她虎视眈眈?
“诗诗请姊姊指点。”涂诗诗望向她,眸光里明摆着的是咬牙切齿的恨,可扬唇笑起来,偏又是柔情万千。
懊害怕的,可是她却感到一丝悲怜,对着涂诗诗,她想起当初的自己,真是可笑,可怜又可悲呵。
“妹妹客气了。”诗诗走进枫林,坜熙和陆茵雅坐在石椅上,其他人纷纷在后头找了侧位置站着,黎慕华则贴近茵雅而立。
几名乐师择地而坐,待诗诗摆好姿势便开始奏乐。
她先是一个缓缓回眸,然后开始舞动身子。
黎慕华看着她的舞,那是经过精心排练的,应该耗费不少心力工夫,但舞者过度刻意,自然无法和茵雅的浑然天成、真心感动相比。
一个舞动的是生命旋律,一个想摆布的是观众目光,一个享受舞蹈带来的乐趣,一个精心计较着自己的舞造就多少艳羡,这样的舞,不需内行人就可以分辨出高下。
舞毕,涂诗诗向前,盈盈一拜。
“姊姊,诗诗跳得如何呀?”陆茵雅悄悄地叹口气,手微微一托。“妹妹请起,妹妹跳得好极。”
“王妃忒谦了,诗诗的舞如何与王妃相较,那是云泥之别、天地之分,怕是她再练上十年,也无法有王妃的成绩,或许本王该慎重考虑,该带谁进宫。”坜熙的话轰地砸上众人耳膜,引发各种不同想头——黎慕华想的是:这么容易?不过两道题,就引得龙坜熙把心思放在茵雅身上,那么他是不是再多待几日,便可以撮合起一对义重夫妻,鹣鲽情深,指日可期?
涂诗诗听见此话,却如五雷轰顶。她汲汲营营多日,怎地到头来,会弄出这番结果?到底是谁,是谁把今日枫林试演之事传与陆茵雅知悉,她定要好好清算一番。
琴师乐师们低头想,王爷的评语半分没错,只是诗诗夫人连日的用心练习,岂不是白白浪费?
至于后头那些女子,心思就更多了,多到不胜枚举。
而造成此事的主角却半点想法也没有,她心底一片空白,凄然苦笑,深叹——坜熙深深地看陆茵雅一眼,带着几分挑衅、几分恶意,没有人可以勉强他的意愿,便是一心一意为自己谋划的公孙先生也不行。
他转身离开枫林,身后的女子自然是跟王爷离开。
待所有人全走光,陆茵雅才缓缓垂下头,双手捂住脸庞。
坜熙怎会不清楚,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今日所言所行,皆是不教她安然度日,即使她已静静避于一角,还是不行吗?
黎慕华拉下她的手,不解她的抑郁,难道她不喜欢龙坜熙,不希望被他放上心?
她仰头,似是自问,也像在问婆婆:“怎么办?他对我的怨恨,要到何年何月何日,才能走到尽头?”怨恨?黎慕华被她的话弄懵了,龙坜熙对茵雅,竟是怨恨?既然恨,为什么要娶她入府,既然不喜欢,为什么不放她自由?